回想起来,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跟药子有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死刑犯,所以对其他人比较宽容,只要药子不扯上关系,她就是个非常温厚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会成为死刑犯了吧?
哎呀哎呀。
雫现在正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敌意与杀意。她看着相仓美鹤——不,药子?——正面对着正义中毒者,嘲笑着她。
「真令人火大。我和你明明没有不同,你却被社会欢迎,我却被社会拒绝。你被所有人喜欢,我被所有人讨厌。你走在街上时,心情或许就像个艺人,而我走在街上时,光是这样就会有人报警…………老实说,我很羡慕。」
刚才用手制止柳马说出自白时也是如此,雫大概是为了不让柳马被定罪而保护柳马。就连这段发言也是如此。她只是借由宣称自己孤独,来吸收所有的仇恨。事实上,柳马是积极的协助者,但既然被协助的她宣称不是,那就不是。
「然后呢,你竟然想从这样的我身边夺走他,这是正义该做的事吗?算了,无所谓。不管怎样,被你纠缠也很麻烦,所以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那倒是无所谓,哦哦哦?哦、哦?名字,骗人,明明是假名,你要怎么杀我?」
直接杀掉吧。虽然很容易被特殊能力吸引目光,但就像在公园里看到的那样,雫本人的身体能力也不容小觑。可是……不,等等。现在做出这个选择是不是不太妙?
她死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进入,应该说那里是禁止进入的场所。但是这里却是人来人往的废墟,直接杀掉会有风险。从雫来问柳马名字的举动来看,她是以能力杀掉柳马为前提。
「……柳马同学。」
「咦?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不,是那家伙害的吗…………」
「啊啊,这样就违反契约了。虽然说是赔罪也有点奇怪,不过就让你再看一次我隐藏的力量吧。」
…………咦?
「对不起,不过希望你能理解。我之所以隐藏这个能力,是因为我原本不打算使用。虽然跟你说也没用,不过这个能力不能随便滥用。」
雫将手撑在地面上。和名字时不同,预备动作是存在的。美鹤……药子似乎对那个动作没有头绪,歪着头一动也不动。
「你、你你你、你有什么、企图?」
「如果你现在立刻消除那个烦人的『气息』,我可以放你一马。」
「——————咦?啊?咦?」
雫送出最后通牒的瞬间,美鹤那诡异又空洞的模样明显产生了变化。虽然无法正确地用语言表达那个概念上的变化,但硬要说的话就是『恢复原状』。
「等、这、这是什么?咦,讨厌这是什么——咦?咦?咦咦?」
不知道内情的『美鹤』似乎产生了记忆混乱,拼命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雫用手撑地后过了五分钟,『美鹤』才挤出这个问题,但已经太迟了。
「你、你们是谁?」
「……雫同学,药子已经不在了……!」
「你觉得那家伙会这么天真吗?警察不可能轻易接受罪犯的要求。只是暂时接受,最后还是不会遵守。」
「你、你在说什么?咦,这是……什么?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雫坚持自己的立场。开始把柳马他们当成可疑人物的『美鹤』因为恐惧而往后退了一步,就在那个瞬间,她的身高缩小了。
不,不是这样。并不是身高缩小,而是脚被地面——被影子吞没。而且还是被她自己的影子吞没。遮蔽物变小,影子当然也会跟着变小。当她的影子消失时,就是身体完全被吞没的瞬间。对于这种非现实的现象,科学和物理法则并没有有效的对抗手段。
『美鹤』拼命地想抓住附近的人,但阴影部分全都像沼泽一样,而且一旦浸入就无法脱身。当双手手腕浸入的瞬间,就只能等死了。
「为、为什么!这是什么!讨厌讨厌!救救我!喂,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你运气不好。」
仿佛要彻底颠覆温厚这个评价的冷酷行动。柳马正要冲出去救明显恢复原状的她时,雫那闲着的手阻止了柳马。
「你想死吗?」
她没有杀柳马的意思。如果相信这句话,那个影子或许会对对象以外的人造成伤害。如果是真正的善人,即使不顾她的制止也会伸出援手,但对伪善者来说,那个制止只不过是动机的消灭。
虽然不至于认为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更重要,但还是不想死。
当这个想法一瞬间闪过脑海的瞬间,动作就以无比残酷的方式停止了。
「不要啊!谁来救救我!妈妈,不要!不要啊!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事不可!喂,喂!」
她的上半身已经浸入影子中,那样就无法救她了。如果拥有能单手举起人的怪力还另当别论,但一介大学生没有锻炼到那种程度的道理。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在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时候。
原本慌乱的『美鹤』突然停止动作,但侵蚀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美鹤』终于连肩膀都被吞没,她像是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般一动也不动。
——嘻嘻。
相仓美鹤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被自己的影子吞没。这间宅邸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也没有流血事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可说是和平地解决了。但如果考虑到一个人被随意对待,最后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杀掉的真相,没有比这次更残酷的杀人了。
「可以请你详细说明吗?」
「嗯?」
柳马把靠近雫的手插进口袋,对她提出疑问。看电影的行程中止了。因为约会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柳马他们踏上归途。她好几次想牵手,但都被柳马拒绝了。柳马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对于至今为止的杀人事件,我……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你从霸凌中救了我,而且差点就被杀掉了。但是那个…………我不明白。不管是你感觉到的『气息』,还是药子为什么会现身,我完全搞不懂。请你说明。」
「就算你叫我说明……」
「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从那是药子的傀儡这点来看,就已经让人摸不着头绪了(雫隐瞒这点也没有意义),如果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的话,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相仓美鹤很明显地曾经一度恢复正常,除了临死之际和被影子囚禁之前,她都是无辜的民众。
虽然觉得对死刑犯说教很愚蠢,但她没有毫无理由杀人的动机。对于极力避免遇到药子的她来说,麻烦事只会提高遇到她的风险。
严格来说,刚才已经说明过动机和原理了。但是,那是以本人能够理解为前提,如果没有和雫理解到的同等的事前资讯,根本就听不懂。那种片段的说明,必须知道前提资讯才能理解。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说明吧。你想问什么?」
「『气息』是什么?和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味道是标记,『气息』是锁定,这么说你懂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的药子似乎拥有和我相同的力量。」
「但是她已经恢复原状了吧?」
「恢复原状……应该说暂时停止操作比较正确。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药子和我是一丘之貉。那家伙本来也不是社会应该欢迎的存在。」
「…………你没有救她吗?雫小姐应该想到了什么对策吧?」
「对策……对策啊。虽然没有对策,但我明白她被药子盯上的理由。」
其实柳马也隐约察觉到了。但是,柳马实在不愿意去想。她那没有任何私心的纯粹善意行动,竟然会被恶意利用。
「…………是因为我在餐厅救了她吧。」
「你很清楚嘛。」
在公园和她说话时,柳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了。她被柳马救了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药子。所以她才会像雫一样被操纵,而柳马才会觉得不对劲。
……但是,如果把一切的元凶都归咎于药子,还是有几个疑问点。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的命运将取决于我的回答。为什么你会感觉到药子的气息?』
『你是说告诉柳马同学名字的人吧。气息……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被操纵了,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吧。雫可以感觉到气味和『气息』,就算不问她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还要特地告诉柳马药子的存在呢?如果是本人操纵的,那就更令人费解了。柳马也不明白她装傻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真的是药子操纵的,为什么她要装作不知道气息的事,还特地告诉我名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还有其他疑问点。」
「咦?」
「既然知道你是共犯,那她本人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操纵别人来纠缠我呢?我认为,她虽然可以操纵别人,但无法共享情报吧?所以她才会以某种理由让你纠缠我,然后自己再和你会合,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情报……简单来说,就是想让临时侦探做白工吧。」
「…………所以她才会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你很聪明嘛。没有尸体的话,就是行踪不明。既不能当作杀人事件来搜查,警察也不会产生嫌疑人之类的话题。因为被影子吞噬而死这种事太荒谬了。」
回到家门口时,雫转过身,叉开腿站立。
「还有,以后我不会再叫你的名字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得到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