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柳马,我们等一下要去唱歌,你要不要一起去?」
「咦?」
放学后柳马跟玛利亚有约,虽然柳马完全没想过要放她鸽子,但比起那个,柳马更对「被邀约」这件事难掩惊讶。虽然跟同学的争执已经「解决」了,但仿佛从一开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轻松态度,轻易地让柳马失去言语。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不,怎么可能。
「喂喂,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什么风?因为人数不够啊,你不想去吗?还是对唱歌没自信?」
「老实说我觉得你是音痴,不过不是那样,我有约了。」
「什么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唱得超难听,想听你唱呢。」
「要你管!」
如果卡拉oK也算「家」的一部分,他们突然邀柳马单纯只是偶然吗?还是因为那个广播的缘故?如果是后者,玛利亚的行动就显得不自然。因为深春学姐说那是除了自己以外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半夜听得见,所以大概只限白天),所以能够抵抗那个声音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真难判断。
如果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流程而突然改变,所有人物都来邀约的话,柳马就能理解原因了,但以频率来说只是普通程度,要断定这是「那个广播的杰作!」还太早了,或者该说很蠢。在找不到直接因果关系的情况下,盲信「一定是这样没错」会如字面意思般蒙蔽双眼。
「啊,柳马。」
「嗯……啊,什么事?」
柳马歪着头烦恼着该从哪里找出因果关系时,班上的女生向柳马搭话。柳马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没有兴趣。但若毫不顾忌地做出这种发言,会招来反感或惹哭对方,所以柳马装作知道的样子,试着强硬地回应。
虽然有些人会觉得柳马的回应很随便,但她完全不在意那种事。她突然低下头,抓住柳马的手臂。
「对……对不起。我……那个……对你视而不见。」
「不,就说了别再提那件事了。我说过我会生气吧?」
「只是道歉就能得到原谅……果然还是太自私了。为……为了表示歉意,要不要吃蛋糕?在我家。」
要说不自然确实是很不自然,但就算有人觉得下跪还不够,那也是自然的法则。罪恶感这种东西,会随着个人的解释而有所不同。有人不觉得下跪就能得到原谅,也有人觉得既然都下跪了,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柳马决定把这两种人都当成「原谅了」。
如果同样的状况再发生三次,柳马就能断定是「广播」搞的鬼,但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玛利亚……玛利亚也不在。附近的空地是哪里啊?
「不,抱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有件无论如何都得去办的事……是叫你帮忙搜查药子吗?抱歉。」
「啊,这样啊。那我改天再约你,下次要来哦。」
「哦。」
方便到可能会经常利用,就是她出名的可怕之处。虽然不是狐假虎威,但只要搬出她的名字,大部分的人都会把那当成无可奈何的事。不愧是和警察合作的女生。棘手的宗教劝诱、没有印象的集资、强迫推销的业务员,只要搬出药子的名字就能击退……!
啊,不可能吧。
柳马胡闹了一阵子后走到走廊上,玛利亚一边玩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一边等着柳马。
「你为什么在走廊上等我?」
玛利亚慌慌张张地把项链收到衣服内侧,用讨好的笑容回应柳马:
「因为在教室等的话,流马会被欺负吧?」
「啊,是这样啊。抱歉让你有这种奇怪的顾虑。话说回来,这附近有空地吗?」
「嗯。因为和流马家是反方向,所以不说的话你可能不会发现。往这边走。」
如果被药子缠上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但直到离开校舍为止,别说是声音了,连她的身影都没看到。她不是请假,上课时她都在。只是在放学后突然消失了。
——难道她真的很忙?
与其说是弄假成真,不如说是奇迹。虽然很难想象她会忙到没空理柳马,但总之她应该是掌握到雫的消息了吧。那大概是假情报。因为雫在柳马房间,如果掌握到消息的话,照理来说应该会来问柳马吧。
「呐,玛利亚。药子不是同伴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库斯奈根本不在乎你。就算最坏的情况是你死了,只要能抓到七辻小鞠就满足了。」
「这种粗暴的说法真不像『圣母』会说的话,你有什么根据吗?」
玛利亚露出软绵绵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推着柳马的背,开始悄悄地说道:
「流马,你不是被说最近会被杀掉吗?」
玛利亚在那张笑容背后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班上应该没有人知道这段对话。只有柳马、药子和雫三个人的水面下战争。雫站在柳马这边,药子站在柳马这边却和雫为敌,而柳马既是其中一方,也不是任何一方。
玛利亚知道这场半陷入泥沼的战争吗?
「……你从哪里知道的?」
「因为神大人一直看着我们。那种事不重要啦。流马,既然知道你最近会被杀掉,为什么库斯奈不在流马身边呢?因为很忙就对人命危机视而不见,这样还算是人吗?」
「那是因为…………那个啦。我掌握到想要杀我的七辻小鞠的所在位置了。就算被说会被杀掉,只要抓到犯人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了。」
「哦——」
「什么啊,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可别要我为这句话负责哦。」
柳马是个只有不负责任这个优点的男人。她那充满慈悲的笑容,到底看透了柳马多少呢?该不会连柳马藏匿死刑犯的事都被她看穿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柳马他们抵达空地。柳马他们像是在意他人目光似地移动到深处,把倒下的老旧椅子扶正,面对面坐下。虽然没有坐垫,坐起来的感觉也绝对称不上舒服,但要稍微冷静一下的话,已经无可挑剔了。
「那么,就来玩『限』吧。因为就状况来说也正好,就玩『两人限』吧。」
「『两人限』?」
「『限』就是条件的意思。嗯~我想想…………流马,你能帮我看看这面手镜吗?」
柳马的视线集中到她从包包里取出的手镜上。那是一面平凡无奇的镜子,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的手镜。背后既没有幽灵,映照出来的景色也没有奇怪之处。
「这是什么?」
「『限』是施术者和目标之间进行的诅咒。俗话说害人终害己对吧?一开始要像这样……共享彼此的行动。现在只是在琉真面前示范,所以偷工减料,如果真的要下咒,用信件之类的应该不错。」
「信件……理由是?」
「不是有句话叫言灵吗?语言是有力量的。写完之后不是会重看一遍文章吗?把信交给对方后,对方也会看内容对吧?这样就共享行动了,对吧?」
原来如此。跟内容无关吗?不对,不如说限定特定内容,才像都市传说那样被加油添醋。不幸的信件也是这样,重点在于「不改内容交给多人」。重要的终究是让对方采取相同行动。
…………嗯?
「慢着。如果要让对方采取相同行动,更简单的行动要多少有多少哦。」
「我不是说要确实吗?文字很方便哦,因为每个文字都能灌注灵魂。不过在文字中灌注诅咒是专门的技巧,不知道做法就办不到。」
「是这样吗?」
明明不知道做法就办不到,「牛头居士」却广为人知,做法毫无疑问就是那样。都市传说为何会流传,是因为容易重现。如果这个世界的某处有「用十秒跑完一百米后喝光三升碳酸饮料,边跳地板舞边回家」这种事,都市传说也绝对不会流传。难以重现的行动不会吸引人。
「经过某条路」、「回头」、「在四点四十四分照镜子」、「喊出特定的吆喝声」等等,如果不是男女老幼都能重现的行动,都市传说就无法成为都市传说,单纯只是妄想。
这么一想,「牛头居士」流传开来实在不对劲。调查起源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么,不管什么都好,保管『限』的条件。不管什么都好……说得也是。写在笔记本上吧。」
「……就我所知的情报,只要呼唤牛头居士真正的名字,事情就会结束。」
「诅咒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开。『限』的解除方法是重现写在笔记本上的条件,然后『说谎』。这次是『两人限』,只要在和某人独处的状况下说谎就能解开。」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需要特地把条件写下来?装傻的成功率应该比较高吧?」
「不把解除方法写下来就做不出『限』,所以有必要。顺带一提,成功后处分掉的话诅咒就会回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没办法解除。要是被看见做稻草人偶,诅咒就会回到自己身上,这点琉魔也知道吧?和那个一样。」
就像玩「敲头娃娃」时手放开十元硬币一样。或许会做出俗称不能做的事——也就是禁忌的行动。
「顺带一提,只要不处分掉写在笔记本上的条件……藏起来也行吗?」
「那是正常的哦。因为大家都不想失败嘛。」
「这样啊…………」
都市传说的「切腹小姐」和诅咒的「 」限变得有点复杂,来整理一下吧。
一 施术者和目标做出相同行动(切腹小姐的话就是念信)。
二 将条件写在某处(切腹小姐的话就是找到切腹小姐真正的名字)。
三 解除方法是重复一次步骤一,然后说「切完了」。
「顺便问一下,效果是让对方消失到某个地方,没错吧?」
「嗯。正确来说是让精神和肉体分离,让恶灵吃掉。」
「……咦?可是那样不就变成植物人了吗?已经算是致命伤了吧。」
「被吃掉的精神会被恶灵占据,所以身体多半会被带到某个地方。这就是『限』哦。」
解说随着实际表演结束。柳马应该中了寄到家里的分和刚才的分,总共两个「限」,但非常抱歉,柳马完全没有真实感。既没有听见奇怪的广播,也不觉得恶心。柳马真的中咒了吗?
柳马对专家疑神疑鬼,玛利亚平淡地补充说明,回应柳马的不安。
「我没有认真做,所以不会要人命哦。大概一星期后会有点不舒服吧。」
「啊,那会因人而异吗?」
「我没有理由杀琉魔。嗯,就算有,现在也不会做。呵呵呵。」
就算只是有点不舒服,但要爽快接受这种显而易见的不适,心胸狭窄的柳马做不到。柳马多少感到羞耻,但为了表示自己「已经解咒」,柳马感觉可怕的空气从柳马的身体离开。
抱歉,那是骗人的。柳马没有任何感觉。柳马连有没有中咒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判断咒语有没有解除。
「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虽然要杀掉对方需要知识,但随便做一点也会有一点效果。」
「我才不会告诉你这种无聊的诅咒。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不,谢谢你。最后我想问一件事,深夜在校内广播算是诅咒吗?」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玛利亚看着别的方向搔搔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硬是扬起嘴角微笑。
「那……只是单纯的扰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