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周遭的景象与记忆深处的画面缓缓重叠,一股熟悉而又略带恍惚的感觉涌上心头。
怪不得,此处正是当初原身险些被卖的牙行。
若非当时青天白日降下天雷,原身如今运气好的话,多半是在富人家为奴为婢,运气差的话,沦落到青楼窑子里也不足为奇。
许樱桃轻叹一声,让谢梨帮着挤进了人群。
谢梨力气大人又小,还真没人因此责备她俩。
人群中央,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瘦弱小姑娘,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正字字泣血地咒骂着面前胡子拉碴的男人。
男人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生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被自家妹子当众骂了,一点不觉羞耻,反而往地上啐了一口。
“哭哭哭,人都被你哭霉了,老子欠了那么多赌债,不卖你难道卖你侄女?”
小姑娘嘶声哭道:“爹娘去世时你发过誓,这辈子都不碰赌,你为啥说话不算数!”
男人撇嘴:“忍不住有啥法?再说老子除了养你,还得养你嫂子侄子侄女一大家子,不想办法弄点钱这日子咋过?你要不想被卖也成,回去老老实实嫁给贾老二,那么好的婆家,你咋就不知道珍惜?”
小姑娘狠狠抹了把眼泪,凄然一笑:“好婆家?贾老二都五十一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他这些年打死了多少个婆娘,你让我嫁他,和要害死我有啥区别?”
围观群众再也忍不住,纷纷骂男人是畜生,要将妹子往火坑里推。
男人的耐心已消磨殆尽,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家妹子,怒道:“那就甭废话,我已经和牙行老板谈好了价,你模样还算周正,能值个四两银,老子养你这么些年,也就将将够本。”说着便要伸手去拽人。
小姑娘敏捷地一侧身,躲过男人的大手,眼露狠意:“四两?我偏要让你一文钱都得不到!”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小姑娘决绝撞向柱子的声音。
“砰!”
现场一阵惊呼。
“死人了!”
“逼死人了!”
“快去报官!”
许樱桃也大惊失色,她刚想着要不要出手帮这个小姑娘,却不想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已经寻了死。
她忙转身看向小周氏,示意她去医馆请大夫,无论还能不能救活,总不能冷眼旁观。
一听要报官,再加上目睹亲妹子的鲜血汩汩往外冒,男人顿时吓得白了脸。
他颤抖着声音,连声辩解:“我…我没想逼死她,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牙行老板闻声也跑了出来,见到地上血流如注的小姑娘,眉头紧锁,不悦地瞥了男人一眼。
“让你劝你妹子,咋就把人给劝死了,罢了,你这生意我不做了,赶紧把人带走,真是晦气!”
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把抓住牙行老板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我妹子是在你牙行门口出的事,你得给我赔钱!”
围观群众顿时被他不要脸的模样气得直骂人。
正好附近有巡逻的差役,闻声迅速赶了过来,在了解到前因后果后,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鄙夷。
按照大虞律法,对于这种自己寻死的事,他们还真就管不着,可不妨碍他们鄙视这个卖亲妹子,又想敲诈勒索的无赖。
为首的差役拔刀恐吓道:“赶紧将你妹子带回家好好安葬,再闹事就将你抓去坐牢!”
男人一见到差役,顿时犹如老鼠见了猫,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囫囵。
“官、官爷,小的这就带着我妹子滚,不劳您几位费心。”
就当他要去俯身去抱自家妹子时,小周氏和郑文带着郎中急匆匆赶来。
“且慢!”老郎中放下药箱,蹲下身子就去给小姑娘号脉。
医者仁心,他也见不得一条命就这般在他眼前消逝。
男人顿时急了:“我可没叫大夫,也没钱给你付诊金!”
老郎中压根就不搭理他,一番诊脉观察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姑娘命大,还有一口气,若是赶紧救,还能活,给个准话,救不救?”
男人一听前半句,顿时来了精神,再听到后半句,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再次看向牙行老板:“老板,您也听见了,我妹子能活,这样吧,您将她买走,我再便宜一两,就当是她的药钱,咋样?”
牙行老板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她撞的是脑袋,先不说救回来得花我多少药钱,如今她又破了相,就算救活了也卖不上价,滚滚滚,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
男人还想歪缠,就见牙行里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打手,吓得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让他花钱救人那也是万万没可能。
既然妹子再也卖不掉,他便打算将她带回去自生自灭拉倒。
“不救了!”男人毫不犹豫上前,推开老郎中再次要去拽自家妹子。
许樱桃正要上前阻拦,却被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抢先开口:“慢着。”
男人动作一顿,满眼疑惑朝锦袍男子看去:“你想干啥?”
锦袍男子伸出两根手指,面无表情道:“我出二两银子,将你妹妹卖给我。”
男人没想到妹子都快死了居然还有人买,一脸怀疑道:“你真愿意买?”
锦袍男子点头:“正好家里缺个烧火丫头,若是能活,就买回去帮着干活,不能活,就安葬了,左右你也不亏,怎么样?”
这就是纯纯的冤大头了。
男人不傻,当即一咧嘴:“再加一两。”
锦袍男子完全不上套:“不买了。”
男嘶了一声,还当自己能坐地起价,看来行不通。
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他转头问老郎中道:“大夫,我这妹子若是想活,得花多少钱?”
老郎中都不愿正眼看他,冷声道:“最少五两银子。”
“这么多!”男人的算盘落空,朝锦袍男子伸出手,“成交,给银子,这赔钱货你带走。”
锦袍男子没理他,而是转头请牙行老板帮忙写份卖身契,当然,不白让人帮忙,他会给辛苦费。
一听光是写份卖身契就要二百文,男人直咂舌,寻思这钱直接给他多好。
动动手指就能赚二百文,牙行老板自然乐意之至,很快从店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模版,先让男人画了押,又询问锦袍男子的姓名籍贯,准备填写到买家一栏。
却不想,锦袍男子一指许樱桃:“主家的名字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