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打开院门,神色如常打招呼:“大嫂,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吴春花也总算追上了自家婆婆,神情很是紧张。
陈氏斜睨了儿媳一眼,随即转向姜氏,笑道:“这不听说你家买了个人,我得空过来瞅瞅。”
姜氏眉头微蹙,引着婆媳二人进院,低声道:“那孩子是个命苦的,大嫂你莫要吓着她。”
陈氏光听这语气中的维护,哪还能不明白,二房压根就没把人家当下人。
她立时端正态度,笑得很是贴心:“你放心,那丫头往后也是咱老谢家的人,我哪能将她欺负了去。”
一步入堂屋,就见许樱桃正在和一只硕大无比的鸟说话,陈氏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她不是没听村里人说,二房养了一只鹰,可毕竟没亲眼见过,真见到时难免被吓一跳。
那鹰少说也有三尺高!
更离谱的是,那只鹰似乎通人性,在许樱桃轻声细语叮嘱“不许伤人”之后,还真就走到堂屋角落蹲了下去,开始闭目养神。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心中虽有万般好奇与惊异,却也不敢再深入屋内,只选了个靠近门边的条凳,小心翼翼坐下。
张小花适时为婆媳二人倒了两杯菊花茶,又钻进灶屋去洗碗。
菊花就是普通的野生小白菊,许樱桃趁着花谢前摘了不少,如今正好晒干泡水喝。
陈氏夸道:“那丫头长得还挺俊。”
许樱桃眼含笑意,望向陈氏:“大伯娘是为罚钱一事而来吧?”
陈氏被一语道破来意,面色微滞,随即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哎哟,樱桃啊,你和你娘的心思,我哪能不清楚?你们这是想拿我当个例子,给大伙儿提个醒,我心里头明镜似的。”
许樱桃失笑,她就知道,节操这种东西,在陈氏那里简直一文不值。
不过陈氏确实也说对了,敲打她是一回事,最主要还是为了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让作坊其他的员工以此为鉴。
“那大伯娘不生气?”
“这有啥可生气的!”陈氏一脸不赞同,“我自己做错了事,挨罚是应该的,我今儿个来,就是想跟你们表个态,咱们都是一家人,我非但没帮上忙,还给你们添了乱,心里头真是过意不去,但樱桃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改,绝不再给你们添堵,你们可千万别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许樱桃:“那倒也不至于。”
“行啦!”陈氏将菊花茶一口闷,然后一拍大腿,“马上就到上工时辰了,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往后有啥事,樱桃和弟妹你们尽管吩咐,可千万别客气,我们先走了啊!”
陈氏婆媳走后,许樱桃扭头看向姜氏,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两人齐齐笑出声。
转眼已是初冬。
寒风轻拂面,叶落满地黄,正是添衣御寒时。
许樱桃怕冷,早早就裹上了棉袄,姜氏心疼她,将近日收集起来的兔皮,为她做了一件披风,许樱桃披上就再也舍不得脱下。
天气虽冷,但各作坊却忙得热火朝天。
自打上月邹严明走后,陆续便有不少商户登门,短短一个多月,归云县下辖的八个镇子,就有半数开了南溪村特产专营店。
以防引起不必要的竞争,许樱桃规定每个镇子只能开一家,并且招牌上必须注明“南溪村”三个字。
如今南溪村产出的吃食基本已经风靡各镇,这些上门求合作的商户巴结许樱桃都来不及,这点小小的要求,当然不能拒绝。
这期间,许樱桃除了接待各地客户,还要时不时监督新房建造过程,以及在小麦的出苗期和分蘖起期期间,教村民如何追肥。
另外,作坊工人偶有摩擦,作为东家,她也得出面调解,村中荒地不少,许樱桃还提议各家各户开荒,为来年种辣椒做准备。
除此之外,每日还要跟着谢柏例行学习认字及练字,过得可谓极其充实。
作为从前每天两点一线的社畜,许樱桃从未想过,日子能这般有滋有味。
说到学习,当数谢柏最为感慨。
他缺乏与同窗并肩求学的经历,严衡以免他骄傲自满,也从不在天赋一事上对他多加夸赞。
是以,谢柏对自己的真实水平,始终没有清晰认知,对他人的,那就更没有了。
往往他娘和妹妹还有张小花还在学认字,他大嫂已经能用炭笔“欻欻”默写完了所有蒙学教材。
是的,许樱桃她懒得装了。
她装文盲装累了。
可她懒得装的后果就是,将其他三人衬托的格外笨。
谢柏只当自己和他大嫂的学习能力才是正常且普遍的,于是对其他三人的“蠢笨”总是恨铁不成钢。
三人简直有苦难言。
有回谢柏玩笑似的将此事说给了严衡夫妇听,谁知严衡命他第二日将许樱桃带来。
于是,在见过严衡后,许樱桃“被迫”为自己也准备了一份拜师礼。
至此,她口中的严叔和薛婶子,成为了师父和师娘。
许樱桃有些气不过。
拜师倒没什么,她气的是,谢柏那倒霉孩子,因着入门比她早两个月,如今却成了她的小师兄!
看着谢柏嘴角噙笑的欠揍模样,许樱桃莫名觉得手有些痒。
好在严衡这人连女弟子都敢收,证明多少是有些离经叛道在身上的,对于同门弟子间的称谓,他根本不在意,随两人自己去协商。
协商的结果就是,在严家时,两人各论各的,谢柏管许樱桃叫大嫂,许樱桃管谢柏叫小师兄,回了自家,谢柏就夹起尾巴做人。
因着两人都拜入了严衡门下,属于是亲上加亲,谢家二房和严家便走动的更为频繁。
严云澜对于她爹连收两个弟子的行为大为震惊,明明说好的此生再不收徒呢?
是以,她对许樱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一开始带着分寸感的客套,逐渐演变为没事就跑到南溪村串门。
这日,她和谢梨被许樱桃安排在院中削萝卜皮,正削得起劲,忽听院外传来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二姐,你在家吗?我来探望你了!”
姜氏和张小花在灶屋磨卤料,两人正有说有笑闲聊,这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姜氏手中的动作瞬间凝滞,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张小花见状,也跟着紧张起来,忙关切问道:“婶子,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咋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