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县令忙要上前行礼,许樱桃摆手制止:“贺大人无须多礼,还请大人详细告知此案进展,仵作可有去验毒?死者家属可有杀人嫌疑?”
贺县令边引领许樱桃步入衙门内堂,边逐一解答她的询问。
“回禀乡君,死者家属长期在外求学,直至昨日才归乡。死者乃是其祖父母与父母,家庭氛围和睦,生活富足,目前尚未发现任何杀人动机。”
顿了顿,他又斟酌道:“辣酱也暂未查出有毒。”
他不敢将话说死。
“那这户人家可有仇家?”许樱桃听闻后,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追问。
贺县令摇了摇头:“这户人家经营着一家肉铺,平日里与邻里相处融洽,口碑极佳,并无仇家。”
这就奇了怪了。
食物没毒、家属没杀人动机、死者也无仇家报复,难不成是鬼干的?
正当许樱桃准备提出面见死者家属,询问他们为何一口咬定是辣酱所致时,就见三名衙役被狗撵似的冲进了内堂。
“大人,城西葫芦巷有三人不明原因死亡,死状与吴家极为相似!”
“禀大人,城西冬瓜巷又有六人丧生,死状同样与吴家无二!”
“大人,城东清泉巷发现七人死亡,其中还有一名初生婴儿,情形均与吴家相同!”
死亡消息接踵而至,贺县令的脸色愈发惨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还有一年任期便满了,如今却摊上这种事,别说是升迁,朝廷怕是还会治他个管理不力的罪名。
此刻,贺县令已无暇顾及许樱桃的背景,连忙向衙役们询问道:“这几户人家,是否也曾购买并食用过南溪村的辣酱?”
许樱桃朝他看去。
贺县令也是有苦难言。
并非他要针对许樱桃,而是根据先前那名死者家属的供词来看,死者临终前皆言咽喉如焚,舌根与口腔剧痛难忍,种种症状皆与过量食用辛辣之物后的反应相吻合。
而仵作验尸结果也说死者喉咙和口腔内壁布满水泡,虽然暂时验不出辣酱是否有毒,但不排除辣酱是诱因。
却不想,三名衙役齐齐摇头,直言并未在这几户死者家中发现辣酱。
贺县令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并非包龙图在世,加之任县令这些年来,治下虽说算不得太平,但也绝无这般没头没脑的重大恶性案件。
此刻唯一的“辣酱”线索也断了,他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和辣酱无关,那么被关押在大牢的朱山,以及作为嫌疑人之一的死者家属自然也该放他们自由。
贺县令当即下令将两人放了,又派人去查这几桩案子之间的共性。
片刻后,许樱桃便在衙门口见到了与邱氏抱作一团的朱山。
两人一见她,便急忙跪下行礼,感激涕零。
许樱桃将两人扶起,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不必谢我,我并未出什么力,只是城中怕是要不太平,你们快些回去看好老人孩子。”
一时间死这么多人,实在太过惊悚。
夫妻二人又是一阵千恩万谢,邀请许樱桃去自家做客。
许樱桃当然毫不犹豫拒绝。
她准备跑路。
谁知道这城中是不是埋伏着变态杀人狂,亦或是某种可怕病毒大爆发。
正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之际,身后传来衙役的声音:“吴秀才,朱山老爷真不是害死你家人的凶手,你也别再纠缠了,回去为家人料理后事吧。”
许樱桃和朱山夫妇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着长袍的书生正满脸通红、歇斯底里地喊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家人就是吃了他卖的辣酱才死的!你告诉我,还能是谁?!”
衙役刚想向他解释今日城中又发生了几起相似的命案,但话还未出口,就见那吴秀才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眼球凸出,青筋暴起,脸色愈发通红。
紧接着,他嘶声喊道:“好疼啊!”随后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衙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俯身探了探吴秀才的鼻息,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喊道:“死了?!”
随后,这名衙役毫不犹豫地冲进衙门,高声呼喊:“大人,不好了!吴秀才也死了!”
与此同时,另一名衙役从街道的另一头狂奔而来,直奔衙门,边跑边喊:“大人,南街曲柳巷又有三户人家暴亡!”
这一幕让在场的几人都惊恐不已,唯有春三娘显得格外镇定,想要上前查看。
许樱桃一把拉住了她,神色紧张地说:“别去。”
并非她冷血,而是经历过大流行病的她,总觉得这吴秀才包括其他死者,是感染了某种高度传染性的病毒。
当然,这在古代,被称之为瘟疫。
这时就连朱山夫妇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两人急匆匆就要上马车,却被许樱桃叫住。
“二位回去后,暂且不要急着与老人孩子接触,尽量将自己隔离一段时间,观察是否出现异样,若无异常,再与家人团聚。”
朱山夫妇听后,紧张得不知所措,但还是认真向许樱桃道了谢。
待朱家的马车离去后,春三娘脸上带着几分紧张,问道:“乡君,咱们是否也要尽快离城?”
然而,根本轮不到许樱桃做决定,贺县令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只见所有还在县衙的差役通通被派了出来,这些人边跑边喊:“大人有令,即刻封城!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或进入!”
许樱桃呼吸一滞。
她们出不去了!
这时贺县令也步履匆匆出了衙门,见许樱桃还在,苦笑道:“乡君,下官也别无他法,万一真是时疫,放县民出城,怕是会连累更多无辜百姓。”
许樱桃微微颔首:“大人英明,还请大人务必让各户百姓待在家中,千万不要出门。”
她当然知道在未调查清楚是否是时疫之前,封城是最好的选择。
可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人在面对死亡时,会本能般产生恐惧。
然而事已至此,再害怕也没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贺县令给她们二人安排了下塌处,不至于在这惶惶不安之时,连个落脚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