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玄卿坐在屋中新添置的圈椅上,觑一眼细雨,将脸扭到一边,肩膀微微抖动。
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在做什么。
偷笑!
笑完,扭头,再瞟一眼,再扭头,再抖——
有一说一,蛟妖玄卿把个偷笑,演绎得明目张胆,淋漓尽致。
细雨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
她恶狠狠地瞪向作死的玄卿,“老长虫!你再敢偷笑,老子劈死你!”
“噗!”
原本只是偷笑的玄卿,一下子没忍住,放声大笑。
“城东到城西?......哈哈哈,小道士你确实厉害,太厉害了,你画的符一般人还真画不出来!哈哈哈......”
“缩地成寸?果真是缩地成寸!”
“哎,小道士,你可别灰心,我这不是在说风凉话,是真心实意地在夸你......你画的缩地成寸,传送的距离远远超出‘一寸’,厉害得很!”
说着话,玄卿还朝细雨比了个大拇指。
细雨恼羞成怒。
死长虫!
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来这一段,她对他态度太好了,让这家伙飘了!
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来招惹她?
真是不知死活!
“老长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受死吧!”
细雨也顾不上没穿棉袍没穿鞋,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掀,穿着单薄的夏衫,光着脚就踩在了冰冷的地上。
伸手就往怀里摸。
摸了个空。
她这才反应过来。
被这老长虫给气糊涂了。
身上穿的棉袍下摆被水溅湿,李阿婆拿走熨干了,怀里的各种符全掏了出来,现在正摆在窗边桌子上。
“大白!把桌上的符,给我叼过来!”
从蛟妖玄卿明目张胆开始偷笑起,大白就蜷成一团,夹着脑袋——装死!
不装死怎么办?
细雨,刚出蛋壳第一个看见的人,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好伙伴。
细雨对它,非常重要。
而蛟妖前辈......哎,人家送的如意百宝袋,还明晃晃在它脖子上挂着呢。刚拿到宝贝就翻脸,好像不太好。
大白左右为难。
这两位,目前对于它一只小鹅妖来说,都是大爷。
细雨惹不起,蛟妖......看在如意百宝袋份上,暂时是大哥,也不能惹。
两个都不能惹,它只能装死。
谁都莫要想起它大白,莫挨鹅大爷!
可惜,大白的愿望落了空。
听到细雨那一声怒吼时,装死的大白抖了抖。
趴在大白脑袋上,跟着一起装死的小纸,也跟着大白抖了抖。
细雨声音里这火气不小呀。
哎呀,这老长虫也真是,明知细雨画得缩地成寸符失败了,他还说那些风凉话......唉,他非要招惹细雨干嘛呀?
细雨那家伙心眼小,还爱记仇。
那只蛟妖又不是没在细雨手里吃过亏,还嘴欠?
它就不怕,细雨再次招雷劈它?
玄卿还真不怕。
就算被雷劈,他也认了。
难得能看到小道士出糗,不逮着机会嘲笑一番,他会遗憾终生。
再说了,相处日久,他也看出来了,这小道士态度虽嚣张,可行事自有原则。
他虽是妖,但只要没有恶意残害生灵,那小道士就不会要了他的命。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可怕的?
常言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不需要拉皇帝下马,他只想嘲笑一下难得出糗的小道士。
太有趣了。
小道士天天拽得天上有地下无,结果画个符......哦,还是什么什么缩地成寸符......据说是个十分高深的道家符箓,挺厉害。
那小道士画得符,自然也挺厉害。
确实厉害。
把自己从城东传到城西,连个梁越城都没出......这么废的道家符箓,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头一回见。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听着玄卿再次嚣张的大笑,细雨一张脸,彻底黑成墨。
“大!白!”
喊大白把符叼过来,结果喊了没动静。
大白一动不动,脑袋扎在翅膀底下,装死还是装睡?
里外不分的蠢鹅!
蠢死算了!
细雨险些又被大白气冒烟。
都是老长虫的锅!
她就说老长虫包藏祸心,平白无故给大白一个如意百宝袋,看看,看看,这收买有效果了吧?
她从小养到大的大白,竟然在她和老长虫之间犹豫了!
哼,一个小小的如意百宝袋,就把它收买了?
这般没立场的蠢鹅,她不稀罕!
她就不信,没大白帮忙,她还拿不到桌上的符!
细雨光着脚就往桌边走,恰好苗妩抱着棉袍进来,一眼看到,“细雨,光着脚你乱跑什么?”
一道红影掠过,细雨被苗妩抱起,又放回原位。
“多大了,连鞋子都不知道穿?”
细雨理直气壮,“十三,鞋子湿了!”
正在搭架子,准备将棉袍搭在架子上,放在火盆旁再烤一烤的苗妩,动作一顿,回头瞥她一眼。
“都到年底了,还十三?”
细雨不忿,“怎么就不是十三了?到明年夏天,我才满十四!”
说者忿忿,听者却是心中一动。
哦?这么说,初见小道士时,她才刚满十三?
苗妩将棉袍搭好后,才走到细雨身边,戳了细雨额头一下。
“你这小道士,总有话说......先闭会嘴!”
她伸出纤细手指,捏住细雨的嘴。
“别的先不说,只说你师父......若是让你师父知道,你光着脚,寒冬腊月的天,在冰凉的地上来回乱跑......他会怎么样?”
细雨扁着嘴不说话。
趴在大白脑袋上的小纸,抬起脑袋看着苗妩,“师父......师父他一定很心疼。”
苗妩定定看着细雨,“是啊,小纸都知道,你师父一定会心疼你。”
细雨撅着嘴。
“我只是去拿桌上的符。”
“哦?”苗妩看了一眼窗边桌子,“符就在桌上,也没人会动,你就急于这一会儿,急着光脚踩地上去拿符?”
“你真以为你是铜墙铁骨做的,不会生病?”
肉体凡胎的细雨,扁着嘴不说话。
见小道士消停了,苗妩用被子重新将人裹好,摸摸她的头。
“说吧,去拿符做什么?”
细雨嘟着嘴,“教训老长虫!”
教训蛟妖?
苗妩看向坐在屋内一角,跟没事人一样的蛟妖,回收目光。
“他又怎么招惹你了?”
细雨告状,“他嘲笑我!”
“苗姐姐,他假惺惺地,装作在夸我,说什么......我画的缩地成寸符,传送距离已经超过一寸,很厉害了......哼,当谁听不出来?他就是在嘲笑我!”
“他敢嘲笑我?”细雨又想跳脚,“这世上敢嘲笑我细雨的人和妖,还没出生!”
“这个亏,我才不要吃!”
“老长虫,你等着!”
苗妩暗暗瞪了又在偷笑的玄卿一眼,哄着又生气的小道士。
“他懂什么?躲在盘龙岭几百年,连山都不敢出的家伙,你听他的就上当了。“
苗妩声音如常,当着玄卿的面,给细雨讲蛟妖糗事。
“你不知道,他渡劫前,曾去东离山求教阵法......就连白猿长老都不乐意给他多讲阵法,说他阵法一途毫无天赋,朽木不可雕......”
“真的?”细雨果然被引走注意力,“白猿长老说过这话?”
“不信,你自个问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