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个人上前一步齐齐跪下道:“少宗主,能找到你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有你在我们这么多年就没有白费力气。”
“不不,”阿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是你们的少宗主,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你们的蛊术,你们不要这样……”
何青把他们扶起来对阿音道:“阿音姑娘,不会可以学,你学会了就可以为你爹娘报仇,把你爹娘的产业夺回来,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这些都是你娘的本事,只是暂记在我这里而已,本来就是要传给你的。”
阿音看着何青期盼的眼神,回想了一下这前前后后数件事,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一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她好像没有别的选择,或者说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如果我能学会的话……”阿音犹豫着。
“一定可以的,你娘那么聪慧,阿音姑娘你又十分机灵,将来说不定还要接管明月宗……”何青激动道。
阿音并没有听完何青在说什么,她虽然对自己的身世感慨万千,现在却也充满了无尽的担忧,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未来。阿音抬头一看,后面两人感激地看着她,仿佛要落下泪来一样。
何青和他们商量,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以免明月宗里其他人知道了会对阿音不利。这时何青的人马找到这里,何青让阿音上马和他们一起走。
阿音骑在马上拿着缰绳,又想起来刚认识何青时,也是这样骑在马上,何青一行人送她和刘信回家。那时候阿音还说要带刘信骑马,最终也一直未曾实现,现在的场景和那时候是相似的,可是心情却又大有不同,想到这儿,阿音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我,我想先回韦家看看。”阿音道。
“韦家?还有什么事要办吗”何青柔声问道。
“没事,只是想去看看,隽宁和刘信都在,我想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阿音老实答道。
何青想了想拒绝道:“你现在最好不要去,韦复盛在明月宗的手下已经把韦家包围起来了,其余的人有高士泽的手下也已下山,听说是在查人,我们本来在外地,也是因为想打探这方面的消息才这时候回来。韦家二姑娘她们你不用担心,韦复盛这么多年一直很看重二姑娘这个妹妹,有她在,刘信他们都不会有事。过些日子风声没这么紧了,我陪你去韦家。”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阿音略有些失望,点了点头问。
“去我的私宅,你先住下休息休息。”何青过了会儿又问,“阿音姑娘,这么晚了,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呢?”
“我去找了一个人,那人也是明月宗的,是被韦复盛抓起来的,就在那边寺庙地下。但是现在那个人好像跑掉了。”阿音边指边道。
“什么?”何青大吃一惊,“是谁被抓了,又是怎么跑的,你怎么知道他是明月宗的人?阿音姑娘,请你务必要仔仔细细告诉我这件事。”
“何大哥。”何青走在街上,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此时已是年根腊月,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现在还没到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大爷在自家门口慢慢的扫着雪。
何青从左边扭头看去,还没等他看清是谁,自己的右肩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他不等回过头,就敏捷地伸出左手往右肩膀抓去。何青的指尖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滑了一下,他瞬间转过身出腿去挡。一个黑影灵活地从他头顶空翻而过,稳稳地落在他背后站定。何青侧身去看,那人拍了拍手,得意地一抬头笑道:“这次没抓到我吧。”
何青也笑了,无奈的摇摇头道:“阿音姑娘,这已经是二十天来的第四次了,你就非得把蠛蠓虫卵种到我身上,看我发病奇痒而死吗?”
阿音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带毛边的襦裙,上衣红色打底,缀着金色的团簇花样,下身裙头围着两圈绣花,十分精致,头上的发带系了两个小铃铛,随风飘荡发出“铃铃”的细碎声响。阿音比先前胖了一些,脸色十分红润,不再像是个从前那个营养不良的瘦弱丫头,倒像是普通人家受宠的女儿。
“我想知道人受了蛊虫到底有什么反应嘛,不然每天练习御虫之术又看不见成果,多没意思啊,我总不能种在自己身上吧。”阿音低下头撅起嘴,用余光看着何青,摆出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子,末了又走过来笑笑道,“何大哥,我知道你身手好,我这一招半式的,你又怎么会躲不开呢,所以才跟你开玩笑的嘛。”
何青道:“你学的还是很快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一百多种虫类的符号、念语、方位配伍、制化顺序和变式都记住了,就是小聪明太多,天天都得防着你。”
“怎么叫小聪明呢,我这叫很聪明,都跟你说过我记性好过目不忘了。”阿音受了表扬,得意起来。
“你确实记忆力好,但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许熬夜练习,很伤身体,你总是不听,昨晚四更了院里的灯还亮着。”何青佯装严肃道。
阿音赶紧反驳:“我哪有,我天天睡得可早了。我可不是因为刻苦努力才这么厉害的啊,我是聪明,是聪明啊。”
“好好好,你是聪明,”何青宠溺地笑笑,“跟你娘一样嘴硬。”
阿音吐了吐舌头,把两个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满是伤口的手臂——阿音摸着已经结痂的伤口眼神暗淡了下来,她没有其他明月宗弟子在山上的训练场所,想取得突飞猛进的效果,就只能大部分蛊虫扎在自己身上练习,事后再去找云河解蛊,起初云河不同意,但架不住阿音连忽悠带威胁,只得依她。她要强,即使这样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努力,哪怕是何青也不知道她受过伤,这些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阿音转过身准备往回走,还没等她迈腿,忽然头顶一阵炸裂般的疼痛,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晕眩感,阿音随即眼前一片模糊,重重地往地上跌去。何青赶紧两步过去揽住阿音扶她蹲下,没让她摔在地上,阿音过了几秒很快清醒过来,使劲睁了睁眼才看清周围的事物,她用力掐着还有些胀痛的头,一旁的何青焦急地关切道:“阿音,你还好吗?你能认出我来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音缓了缓,断断续续道:“何……何大哥,我刚刚……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何青听到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安慰道:“谢天谢地,这次你还能认出我来,前两次你晕倒的时间更长些,醒了以后竟然都像失了忆一样,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阿音扶着何青慢慢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连李老先生都诊不出来我是什么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蛊毒,以后可怎么办呢?”
何青想了想问道:“阿音姑娘,你在遇到我之前,真的没见过什么人也没有发作过这个病吗?或是,有没有吃过什么异样的东西?”
“没有,”阿音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那时候住在韦家,并没有见过太多的人,吃的东西也都是隽宁托人送来的,要么就是和她一起吃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何青皱着眉沉默了,他很担心阿音的病,但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想起来了,”阿音忽然大声道,“我在去天祥寺之前的晚上,吃过刘信带出来的点心,但是点心是书薇自己做的,刘信应该也吃过才带给我,更不会有问题的。”
“我们先回去吧,再找李大哥看看,如果真是有他没见过的蛊毒,那就麻烦了。”何青担忧道。
阿音点了点头,随着何青一起往回走,虽然人已经清醒过来,可是她却像脱了力一样感觉浑身瘫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何青的私宅就在李老先生药铺后面,坐落在一处十分隐蔽的胡同里,初看时只不过是一个小门钉在墙上,与一般的农户家无异,既没有房檐也没有装饰,但进去以后却是一处大宅子,不逊色于韦府。何青经商多年,这处宅子是他早就备下了的,以防不时之需。
阿音进了门又问何青:“何大哥,现在韦府怎么样了呢,还是有明月宗的弟子在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
何青头也不回道:“再等等吧,那些人还没有撤走。就连我想去打听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阿音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抬头望向韦府的方向,那边冷冷清清地,天上盖着厚厚的两层积云,仿佛和准备过年的热闹人间隔绝开来,令人望而生畏。
眼下,隽宁也正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门上的锁“吧嗒”一声被打开,隽宁顺着声音看过去,门一打开,进来的居然是陆明缇。
“陆姐姐,你怎么来了,母亲允许你来看我了吗?”隽宁惊喜道。
陆明缇走进来吩咐丫鬟把门关上,对隽宁道:“母亲同意了。宁妹妹,这些天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刚刚刘信哥哥被带走了,不知道被带去哪里。”隽宁很是着急。
陆明缇拉着隽宁的手坐下道:“不用着急,是我派人来把他带走的,已经安置在侧院的客房里了。”
“陆姐姐,原来是你带走的?”
陆明缇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我去给母亲请过很多次安,母亲终于同意把刘家兄弟安排在客房里。这样把你们两个关在一起半个多月,实在太不像话了,外面不知道传的有多难听。母亲是怎么忍心这样坏你名声的。”陆明缇说完,脸上忍不住有些愠色。
隽宁听了低声啜泣起来,她实在想不通母亲和大哥怎么会这样对她,她在府里从来没有一点自由,从小到大都是想关就关起来,过的还不如一个下人。
“好妹妹,这么多天,你们是怎么过的,刘信弟弟他……”陆明缇试探道。
“陆姐姐,刘信哥哥正直善良,他绝不做不尊重我的事,还和我一起读很多书看。平时我在西间,他在东间,有时他睡在桌子上,有时睡地铺,虽然卧房与正厅之间没有房门,但休息的时候就拉上帘子,也是互不打扰的。”隽宁解释道。
陆明缇放下心来,果然刘信这孩子没让人看错。她帮隽宁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拿出几个暖袖递给隽宁道:“好妹妹,别哭了,这几日天凉,你这屋里也冷清,我给你做了几个暖袖,看看合不合适。大少爷最近事务繁忙,顾不上家里,你缺什么、有什么想要的就让人告诉我。”
隽宁拿起暖袖,是用全城最贵的暖缎做的,摸起来毛绒绒的,正适合这个季节,每一个都绣着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有隽宁喜欢的长耳朵小白兔,还有小老虎,小猫小狗,隽宁破涕为笑道:“真好看,陆姐姐你费心了。”
陆明缇笑笑拿出一个道:“你那位朋友很久没来府上了,上次只匆匆见过一次,她人很可爱,听你说也对你很好,这个就给她吧。”
隽宁点点头,陆明缇又道:“我还给书薇做了一个,这么多天一直是她给你们送饭照顾你们,真是个好姑娘。”
陆明缇一抬手,隽宁看到她空荡荡的袖管,好奇道:“陆姐姐,你大婚时陪嫁的那两个玉镯呢?这两年从没见你摘下来过。”
陆明缇赶紧捂住手腕推托道:“冬日里戴着太凉了,我就摘了,等天气暖和了再戴。”
隽宁看她眼神闪躲,便叫住陆明缇身后的丫鬟问:“小菊,是这样吗。”
小菊看了看陆明缇,低下头不敢回话。隽宁抓住陆明缇的手急切地追问道:“陆姐姐,你不告诉我实话,我怎么能安心呢?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在这屋子里关着,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