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何青领着剩下的人头也不回地朝主峰走去。阿音和刘信在廖玶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神女峰副峰。走了一段曲折的平地后,路面开始变斜变窄,刘信走在最前面,仔细地把阿音身前的树枝拨开,阿音也时不时从头发上揪下来几串蒺藜。还没到副峰,阿音就觉得脚步酸痛,她回头一看,后面的明月宗弟子跟没事人一样,走这种山路轻车熟路,阿音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很久不流浪变的娇气了,赌气一样地越走越快,刘信怎么拉也拉不住。
“廖大哥,我们去哪儿啊?”阿音问。
“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廖玶头也不抬道。“再往前走有一个斜坡,阿音姑娘和刘信兄弟要小心点。”
阿音和刘信点点头,廖玶看了看前路,对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数年前是副宗主答应了他下山,他才寻得机会从这里逃出神女峰。
阿音走着走着感到手背一阵刺痛,她停下脚步低头一看,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划伤,两滴血正顺着手指往下流,沾到了她戴的赤金令上。
“怎么了,阿音姑娘?”廖玶问道。
阿音吹了吹手背,小心地把血擦干净道:“没什么,那些蒺藜尖的很,划了个口子。”
廖玶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道:“还好是在副峰,如果是主峰,连这些植物也要小心有没有被人下蛊。“
刘信看了看阿音的赤金令,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不像以前一样沾到血就有反应,二人便放松了警惕没有多想。一阵阴风吹来,刘信心里一惊,这个时节风怎么会是暖的,然后就看到廖玶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他们二人一把揽在身后,举起右手神色警惕地对其他明月宗弟子下令道:
“摆阵!”
几十名明月宗弟子迅速围成两圈隐蔽在四周石堆后,阿音定睛一看,刚刚那阵风过来,竟使得众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若隐若现的伤痕,连廖玶也没能幸免,阿音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是有坏人吗?何大哥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廖玶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说话。刘信蹲在地上往前挪了挪,把半个身子挡在阿音身前,阿音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安静地连树枝的摇晃声都能听得到。过了许久,廖玶才小声道:“从前明月宗有规定,禁止侵入民用领地,现在派里一片混乱,改了规则也未可知。”
阿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她的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阿音低头一看,果然是赤金令,在吸饱了鲜血以后发出鲜活的色泽,仿佛活了一样套在阿音手指上拧来拧去,阿音害怕地用另一只手去捂它,却被烫的一下子弹开。
刘信和廖玶察觉异样回头看,此时阿音戴着赤金令的手指已经肿的发紫,赤金令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刘信说完,赶紧去抓阿音的手,但一碰到就被烫的发红。廖玶大吃一惊,他从不知道赤金令还会发生这种反应,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敌人潜伏,拉过阿音的手臂查看情况,没等他看清赤金令的变化,他就感到一阵目眩,紧接着五官都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整张脸皮都被用力扯着,要从头骨上被吸走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廖玶捂着脸痛苦道。透过指缝,他看到阿音惊恐万状的表情,和其他手下同他一样痛苦难耐躺在原地打滚的样子。
“廖大哥,你怎么了?”刘信毫发无损,赶紧过来扶住浑身发软的廖玶。
“刘信兄弟,你,你竟然没事吗?”廖玶抓着胸口道,他感觉那股吸力越来越强,连脖子和前胸都要被人连皮带肉撕下去一般。
刘信惊慌失措地看着廖玶,他感到自己的衣角在隐隐地颤动,他向下看过去,缝着阿音发丝的那个衣襟正和赤金令同等频率地振动,他瞬间明白过来,是阿音送他的头发在保护自己。
阿音止不住赤金令的动作,惊惧地浑身颤抖,众人受的折磨也愈发强烈,过了会儿她忽然甩开廖玶和刘信,朝远处跑去,刘信连忙追过去,廖玶也强忍着疼痛走了一段,阿音远远的大喊:“别过来,它在吸人,你们都别过来!”
刘信一愣,赶紧回跑几步把廖玶拦住道:“廖大哥,你们别过来,那个赤金令会吸人精气,我去追阿音。”说完他一回头,阿音往前没命的往前跑,瞬间钻进远处的林子不见了踪影。
随着阿音和刘信的离去,廖玶逐渐恢复了神志,他半跪在地上回了回气力,等到能站起来以后就赶紧踉踉跄跄走向部下们查看大家的情况。大家全都东倒西歪地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别的受伤之处,只是脸上的伤痕加重了一些,伤口处的皮肤外翻了些,好像被掀开了一样。
“廖大人,小的们无能,没看好阿音姑娘。”几个部下挣扎着起来跪在廖玶面前。
廖玶心疼的扶起众人,安抚道:“兄弟们先休息一下,咱们不能对不起何大人。过会儿三人一队,好好把这附近搜一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别上前,先发信号通知大家。”说完廖玶远远的看着阿音和刘信离开的方向,紧锁眉头,嘴角抽搐着,眼神里满是担忧。
刘信急切地追着阿音,他快速奔走在林间,沿着狭小的山路气喘吁吁地追了很久,终于看到阿音小小的背影,局促地坐在一个土堆上,背对着他哭泣。
刘信放下心来,慢慢走到阿音身后,本想轻轻拍下她的肩膀逗她,在他手掌接触到阿音的一瞬间,从上面掉下一块小石子,沿着他的手背的掌指关节从拇指到小指诡异地轻敲了五下,刘信赶紧缩回手,这时阿音也回过头,刘信与阿音四目相对,他惊异地发现自己整条手臂都已经无法动弹,刘信知道这是石宗常见的蛊术,叫跳石蛊,仅仅是用来唬人玩的,并不会对人有什么实质伤害,但他来不及给自己解毒,就被阿音一把推开,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力从阿音身侧传来,紧接着,他脚下一阵骚动,几百只手掌大的长腿蜘蛛破土而出,异常凶猛地飞到空中,冲石宗弟子飞过去,所到之处所有的枝条都被啃食一空,连碎屑都没掉下来。
刘信没留神,瞬间被那些毒物冲出十几米远,随后又重重跌在地上,等他坐定睁眼一看,面前不远处站着四五个明月宗弟子,那几个弟子捏掌念咒,地上的足有数十公斤的土块石头拔地而起,在空中碎裂开来,形成一股巨大的风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刘信赶紧念起木宗蛊术想助阿音一臂之力。从他身后窜出几根藤条,那些藤条冲着风暴狠狠地卷过去,但还没碰到风暴,就像泄了力的气球一样迅速萎缩塌陷下来,“啪”地烂在地上。那阵风暴就像被激怒了一样,一下子瞬移到刘信眼前。木宗蛊术以解毒为主,攻击力并不很强,只有杭宗主那种蛊术登峰造极之人才能攻守兼备,刘信跟随隽宁学习二十余天,虽悟性极高,但并没有什么攻防之力。
“不好!”刘信默念一声本能地闭上眼伸手去拦,阿音见状,立即分出一半毒蛛送到刘信面前,那些毒蛛扑棱着翅膀张开嘴,只一瞬便把冲到刘信面前的风暴团吞进肚里,那毒蛛的嘴死命张着,比整个身子还大,里面黑漆漆的,好不吓人。
几个弟子又团出更大的风暴,向阿音袭来,毒蛛纷纷不敌,败下阵来,阿音也感到一阵眩晕,她低头看了看赤金令,赤金令也发出的红光也已微弱,似乎有力竭之象,阿音捏紧了拳头,她知道她没时间犹豫,留给自己和刘信的机会不多了,阿音咬咬牙下定决心,调换赤金令正反面,奋力从身后放出数万长喙鹰蛾,它们张开石化的长翅,拖着分叉的尾巴,虽只有半掌长,但身形运动异常灵敏,迅速冲破风暴,袭向那几名弟子。长喙鹰蛾果然不负期望,还没等那几名弟子看清其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伤了几人五官七窍,那几人登时丧失了战斗力,都捂着脸嚎叫起来。
“走,快走!”几人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了阿音的视线,阿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她回头一看,一小群鹰蛾不受控制地冲刘信袭击过去,疯狂地啄着刘信的颈臂,阿音慌乱之余却怎么也施不出来蛊术,赤金令连最后一丝红光也发不出来了,阿音看着刘信受伤急在心头,只得狼狈地跑过去趴在刘信身上,把那些鹰蛾一个个徒手拍晕捏死,她的手掌满是腥臭异常的脓液。待到刘信睁眼之时,阿音正一边流泪,一边嫌弃地甩着手。
“刘信,你没事吧?”阿音担心不已,哭着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鹰蛾并未袭击刘信的重要部位,但刘信还是吓的哆哆嗦嗦,他从衣角抽出阿音送他的发丝草环,举到阿音面前激动道,“阿音,是你救了我,你送我的草环,有你的头发,可以替我抵挡蛊术,当日在韦府,韦复盛一剑刺来,恰巧刺中草环,竟被远远的弹开,今日这些蛊虫,也没有伤我很重,是你救了我阿音。”
阿音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是了,我在天祥寺之时,那个神秘人曾说过,赤金令被滴入施蛊人的血,就会与施蛊人合而为一相辅相成,何大哥说过,我母亲临走前割破我的手指,将我的血滴入赤金令中,想必是我的头发也沾了赤金令之力,才能护你。”
刘信感动地红了眼眶,他想不到阿音竟三番四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他问道:“阿音,那你的蛊术,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厉害,竟能敌这么多人?”
阿音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可能,可能是赤金令,是赤金令吸了廖大哥他们的精力才能帮我使出蛊术,但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它……”话音未落,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向阿音袭来,这次比之前更甚,她感到一阵反胃,腹部一股气流不断地往上顶,难受的她说不出话来。
“阿音,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刘信赶紧抱住阿音,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阿音浑身无力,仿佛自己也被赤金令抽干了精力一样,她强撑着站起来,对刘信道:“我没事,咱们快走吧,一会儿他们追来就完了。”
刘信想了想,眼下廖玶那里也回不去,怕赤金令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可又怕明月宗弟子追来,阿音又虚弱之至,现在只能先找个地方多次一下,等二人恢复气力再另想他法。刘信抬眼一看,远处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山洞,隐藏在斑驳的残枝下。
“走,咱们去山洞里休息会儿。”刘信说完,搀起阿音,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向山洞跑去。
二人进入了山洞深处,与外面光明温暖的天地截然不同,山洞里阴暗潮湿,透不过一丝光亮,仔细听来还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刘信从外面搬了很多树枝回来,把山洞洞口挡的严严实实,然后给自己解了跳石蛊,让自己的手臂能够运动自如,又帮助阿音恢复了些气力。洞里黑暗得很,只有滑溜溜的石壁反射着一点点的阳光,那光照在阿音脸上,阿音满脸都是灰泥,但眼睛却亮亮的,忽闪忽闪地盯着刘信。刘信捉过阿音的双臂,用自己的衣服下摆悉心地擦着她手上蛊虫的脓液。
或许是很久没有独处过了,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但好景不长,就在这时,突然从山洞深处传来一股凉风直钻进二人的衣领里,刘信眼疾手快,一个侧身把阿音扑倒在地,这股凉风直愣愣地拍在刘信后背上,刘信觉得后背一个重击,牵的他前胸的伤口一阵撕裂,新伤旧伤一齐发作,瞬间胸痛彻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