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人皆为局中人
作者:生姜晓贝   她心向明月最新章节     
    于箴左手画着符,以几乎不可见之速度飞快地从一棵树穿梭到另一棵树上,游走在枝干之间,仿佛已经与其融为一体,不受任何束缚一样。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神女峰侧峰的半山腰上,于箴抬头看去,半年不见,主峰上的明月宗规模似乎比她临走之时又壮大了不少,高台厚榭拔地倚天,数千幢黑塔砖木结构的楼阁排列整齐紧贴在石壁上,屋顶都用铜瓦铺盖,足足有九层之高。正中的主阁又分为大厅和侧室,墙壁都用漆黑的的铁金砌成。整个明月宗高耸巍峨,厚重古朴,外观气势非凡。

    于箴走到侧门外,两旁的弟子不敢拦她,都连忙弯腰行礼,自觉把门拉开。于箴深吸一口气,倒背着手,昂首阔步向于宋房间走去。没等她走近,就看见韦复盛带着付庆臣和几个心腹从于宋房间出来。于箴上前挡住韦复盛的去路,脸上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绕着他走了两圈,一边摇头一边咋舌道:“许久未见,韦哥还是这么气度不凡。只是眉间略有愁容,是府上有不顺心之事,还是新夫人不遂心意惹人厌烦?”

    韦复盛对她并没什么兴趣,只是朝于箴微微侧身,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于门主还是美艳动人,一点没变。”

    于箴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抱起胳膊提高了音量道:“韦哥,我早说过你那夫人太过小家子气,做不了一府主母,你我成亲才是正事。怎料你新夫人心机如此之深,任谁都看得出来,婚后半年不到便生了孩子,定是婚前便怀了身孕,她必然是用这种手段逼你迎她过门。我真替韦哥不值。“

    于箴说完,不顾付庆臣在场,伸出手轻轻搭上韦复盛的手,贴近一步在韦复盛耳边暧昧道:“我知道,韦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付庆臣横插在二人中间,板着脸道:“请于门主自重,少宗主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韦哥说话,有你什么事?”于箴听到“少宗主”三个字眼神立即凌厉了起来,怒道。

    韦复盛察觉出于箴神色不对,示意付庆臣退下,微微俯下身子离于箴近一些,耐着性子劝慰道:“于大姑娘,内子淑质英才,绝不是您所说心机颇深之人,若有遭人诟病之处,也是在下的错,与内子无关,请您不要迁怒内子。庆臣少不更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在下替他赔个不是。”

    韦复盛说完,轻轻拱手赔礼。于箴见韦复盛服软,也觉得刚才有所失态,她虽然处处针对陆明缇是假,但以此为借口试探韦复盛的态度才是真,她在意的其实还是明月宗。

    于箴并不想让韦复盛看出来自己的意图,于是平息了怒气,顺势而下转言道:“蝼蚁之辈,不值得韦哥替他赔不是。只是韦哥如此维护那个女人,此女果真有些手段。韦哥,我不急在这一时,将来你想通了,休了她回来娶我,我也等着。”

    韦复盛直起身子,揶揄道:“听闻高门主对于大姑娘情根深种,多次在于宗主面前求娶姑娘,于大姑娘都置之不理。我自问并不及高门主潇洒风流,于大姑娘何不给高门主一个机会呢?”

    于箴撇了撇嘴不屑道:“他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和我成亲不过是为了从我父亲那儿得到明月宗罢了。韦哥,只要你娶我,这明月宗我做陪嫁送给你。”

    韦复盛听了这话,轻蔑地笑了笑。他何尝不知于箴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这些话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时一个石宗弟子快步前来,给于箴和韦复盛挨个行礼后,在韦复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韦复盛马上脸色大变,板着脸对于箴道:“于大姑娘,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先失陪了。”说完,不等于箴回应,便带着付庆臣急匆匆地离开。

    于箴看着几人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推开门进了于宋房间,她转身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回头看见于宋手捧着一本书卷正聚精会神地读着。

    “父亲,”于箴走到于宋面前跪下,看着于宋满头的白发声泪俱下道,“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我见韦复盛刚从您房里出来,他来做什么,他没有伤害您吧。”

    于宋赶紧把她扶起来,也垂下泪道:“好女儿,我没什么,他是来报告日常工作的,说完就走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父亲别担心,我在外每天的行踪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道,下属弟子一概不知,韦复盛想害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好箴儿,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可是太过操劳了吗?”于宋叹了口气道,他额前的白发一抖一抖地,手也颤颤巍巍的,根本不似在韦复盛面前强健的样子,仿佛见到了女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于箴抚着父亲布满皱纹的双手,切齿道:“不亲手杀了韦复盛这个犯上之人,我一夜也睡不踏实。”

    于宋低下了头沉默着,眼下明月宗分崩离析,自己手下的木宗弟子又不擅打斗,杀韦复盛谈何容易。

    “箴儿,高士泽前几天又提起成亲之事了……这孩子现在对我倒也算忠心,没做过逾矩的事,手下的水宗弟子也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只是你不愿意,我不想委屈你……”于宋犹豫道。

    “父亲,韦复盛从前对您也是言听计从,可现在却养虎为患,这些人都是浪子野心,我们怎么能轻易相信呢?您放心,就算我们杀不了韦复盛,他想除掉我们也不是容易之举,他现在四面树敌,暂时还不敢窜逆上位,若是失了民心,高士泽何青之流又虎视眈眈,他也绝对痛快不了几天。”

    于宋的眉头皱成一团,吞吞吐吐道:“箴儿,可我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名正言顺来的,一想到十几年前的疫毒死了那么多人,我现在都害怕,当初为了得到百姓支持,是我和韦复盛下了疫毒解药后再宣扬出去,这才……”

    于箴赶紧捂住于宋的嘴,急切道:“父亲,您糊涂了,什么解药不解药的,那场疫毒是天灾,是天灾,不是人祸,死了那么多人与我们何干,百姓就是您救的,您是百姓的英雄……”

    于箴狠狠地把“天灾”二字重重地重复了两遍,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父亲,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过去的事,您就都忘了吧,韦复盛高士泽他们不会说,我们也不能说……”于箴小声劝道。

    于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字:“好。”

    大半天过去后,于箴安慰好于宋,又脚步匆匆来到高士泽门外,“笃笃笃”敲了三声。

    “谁啊?”高士泽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随后不耐烦地一把拉开房门。见到于箴站在门口,高士泽赶紧把衣服往身上拉了拉,手忙脚乱地遮掩着惊讶道:“箴姐,怎么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于箴见他衣衫不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去,没好气道:“你身为水宗门主,大白天不去巡察水宗情况,在这儿搞什么幺蛾子。”

    高士泽一边“嘿嘿”地讪笑着,一边把于箴推到一边。于箴往屋里一看,一个女人正慵懒地靠在床边,抚摸着自己鬓边的碎发,她和于箴对视一眼,立马把头转到一边,鄙夷地抱起双手,气势上不输半分。

    “她是谁啊?怎么没见过,是明月宗新近收的弟子吗?”于箴皱眉问。

    “她啊,”高士泽笑了笑,神秘道,“她是韦复盛的女人。”

    于箴再次打量着那个女人,这人身姿柔若无骨,妩媚多情,眉眼间更添了一丝娇艳。

    “坊间早有传闻,韦复盛与其小娘有染。莫非此人是……”于箴仔细思索着,旋即大吃一惊道,“高士泽,你是不是疯了,如今这种情况下,你连他的人也敢动。”

    高士泽打了个呵欠,不屑道:“箴姐,你现在怎么连韦复盛也怕起来了,我与她不过偶一为之玩玩罢了,你不说我不说,韦复盛怎么会知道?再说他想做什么,不也得忌讳着宗主和箴姐你吗?”

    “你想死不要拉上我,”于箴懒得和他废话,“韦复盛下山已有半日,这次不像他平时一一交代后才离开,而是匆匆忙忙的,你留意一下是出了什么事,知道了赶紧告诉我。”

    “知道了箴姐,我办事你放心,咱俩可是一体同心的。”高士泽谄媚道。于箴听完,又朝屋里看了一眼,没说一句话,铁青着脸走了。高士泽捋了捋衣角,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屋里走。

    三姨娘往外张望两下,好奇道:“这是你的老相好吗?”

    “这是我们宗主的女儿。”高士泽语气十分得意。

    “哼,怪不得你站在人家身后一直摇尾巴。”三姨娘嗤笑道。

    “这叫什么话,我要是娶了她,还用顾忌韦复盛那个歹人?”

    三姨娘抿嘴一笑,用手挡住脸上嘲讽的表情,在床上翻了个身躺下。

    “报告门主,”一名水宗弟子急急忙忙跑过来,跪在门口道,“半天前少宗主下山,我已经派几个兄弟暗中跟上去了。”

    高士泽欣喜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少宗主带人去了百里外的盘洲乡,与石宗吴岳林汇合。”

    三姨娘听到韦复盛的消息,赶紧侧过身子盯着他们,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吴岳林?他不是作为护卫在韦府看家护院吗,去盘洲乡做什么?”高士泽道。

    “属下打听到,吴岳林这之前刚刚在盘洲乡截了何青何副侍送的一批货,价值百金。”

    “呦,韦大少爷手下十几个铺子腰缠万贯,怎么还叫人做打家劫舍这种事情。”高士泽讥讽完,特意回头看就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假装没听见,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低头玩着衣角。

    “少宗主到达盘洲乡后,与吴岳林起了争执,不像是验收结果,更像是责备吴岳林擅自做主。属下还打听到,前两天韦府韦二姑娘的牌位被人半夜偷了,来人正是何青何副侍身边的那个姑娘。吴岳林本来已经将人拦下,何副侍手下的廖玶又把她救走了。属下猜测,吴岳林截货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高士泽还未来得及感叹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水宗弟子又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启禀门主。”

    “说。”高士泽道

    水宗弟子瞥了一眼屋里的三姨娘,沉默不语。

    高士泽不明就里,提高音量斥责道:“说啊。”

    “是,是。”水宗弟子道,“韦府张管家前日奉主母之命告官,说少宗主贩卖私盐,存货就在天祥寺,官府已经接下了案子,目前还不知道查到哪一步了。”

    “什么?”三姨娘一声惊呼,“蹭”地站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三两步冲到门前,双手扶着门框颤抖着道,“谁告的官,你再说一遍?”

    “是韦府主母差张管家去的官府,告韦府大少爷韦复盛贩卖私盐。”水宗弟子又重复了一遍。

    三姨娘眼前一黑,立刻瘫软在高士泽怀里,旋即又挣扎着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扶着额头语无伦次道:“不行不行,我得走,我得赶紧下山,我得回家让我爹爹把这事压下来,我不能让他们去抓大少爷。”

    高士泽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他追过去一把揪起三姨娘的衣襟道:“你什么意思,是你说他对你忘恩负义,你恨透了他,要把韦府的财产分一半给我,我才答应帮你杀了韦隽宁报复韦复盛的。”

    三姨娘登时慌了神,她跑到明月宗来、找人报复韦复盛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可能抛诸脑后。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强装着镇定一把推开高士泽,大声嚷道:“你,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我当然是为了咱们,如果韦复盛被抓了,那韦家的财产就全都落在太夫人那个老女人手里了。”

    高士泽被她唬住,将信将疑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还好意思质疑我,”三姨娘借机责问道,“我问你,你说会把我儿子接来的,现在也没动静,我儿子还在韦府,私售官盐是重罪,万一韦家被抄了,我儿子怎么办?”

    “这……”高士泽没想到自己反被三姨娘问住,一时语塞,他挠了挠头,推诿道,“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么……”

    三姨娘嗔怪地瞪了一眼高士泽,仓促地从床上抓起一件披袄,裹在身上立刻就要夺门而出。

    高士泽伸手把她拦下道:“你等一下。”说完,高士泽走向里屋,从柜子的最深处拿出一个挂着流苏的香囊,将它别在三姨娘腰间,理了理三姨娘的额发温柔道:“带上吧,这是我给你定做的合欢花蕊香囊,这些日子在我这儿,你总是睡不好,合欢能安神,你记得早去早回。”

    “他竟有这么贴心?”三姨娘有些疑惑,狐疑地拿起那个香囊仔细看了看,这香囊垂下的丝绦用金线缀成,底下挂着赤玉珠和玺玉块,都是甚为名贵的宝石,除此之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闻起来还有股花香之外的异香。

    在韦府时,韦复盛供着三姨娘所有的花销,她的香囊都是提前半年定制香料、绣法纹样和绸缎,才能在六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工艺,亲自交到她手上,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可就算三姨娘见多识广,也从未闻见过这种异香,她又看了看高士泽,见高士泽含情脉脉的样子不像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双手抱住高士泽娇媚一笑,附耳道:“我会的。”

    话音刚落,三姨娘头发也顾不上挽,便别了高士泽匆匆下山。水宗弟子看着三姨娘单薄的背影,不解道:“门主,夫人自己下山,也不叫几个人跟着吗?”

    高士泽淡漠道:“管她做什么,她自己要走的。”

    “可是,夫人此去定会见到少宗主,是否会对我们不利呢?”

    “的确是不利,不过不是对我们,”高士泽摇头晃脑地笑着,沾沾自喜道,“你以为那香囊里是什么东西,我在里面放了风茄花粉。早在几个月前韦复盛给他儿子举办百日宴的时候,我就按照记忆里水行图的信息去附近水井里下了蛊粉,其中还有木宗新培育的银环胡蜂蛊,虽然中蛊之人不会马上发病,但是只要闻见风茄花的味道,必定毒发身亡死状可怖。这多亏了数年前我见过水行图真迹,这才记得哪口水井供给韦府。让她带着香囊走,只要她回到韦府,我们就有的可看了。”

    水宗弟子听了大喜道:“门主思虑深远,我等远远不及。”

    高士泽的嘴角抽动着,眼神阴鸷而凶狠:“韦复盛,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全家被心爱的女人毒杀是什么感觉,包括你最疼爱的妹妹。”

    话音未落,门口几个弟子亦齐刷刷颤抖地跪下,仿佛已经感受到来自高士泽身上暴戾。与此同时三姨娘已经从后门出了明月宗,她正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三姨娘娇叫一声,坐起来抚摸着吃痛的肩膀,虽然平日里她出门都是被人前呼后拥着,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但她正是壮年,不至于几步路就腰酸腿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三姨娘感觉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使唤不动,她只能放慢脚步,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每次她吸气时,鼻子里充斥着的都是高士泽给她那个香囊的味道。

    很快,天空苍苍茫茫地下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银色,雪块落在三姨娘散乱的头发上,很快结出一串串水珠,从发梢一直滚落到脚跟。她披着黑色狐皮大氅,在一片银装素裹里走走停停,像是天神的毛笔,沾了墨汁在白色宣纸上作一副看不见的画。

    她一直往盘洲乡的方向跑去,不知过了多久,迎面过来一个队伍,领头的是二十几匹马,后边洋洋洒洒跟着三四十号人。跑了这么许久,三姨娘的眼睛早已被白雪刺伤,她看不清来者是谁,只好慢慢地走过去,怯生生地停在马队的跟前。

    领头那人身高八尺,头戴暖帽,一身棕衣盖到膝盖,骑在马上甚是威武,旁边还有一人牵着马,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身后人人缄默无声。牵马之人抬起头左看右看,忽然道:“少宗主,是三姨娘。”

    原来这人是吴岳林,后面步行的下属皆为跟去盘洲乡截了何青队伍的韦府护卫。付庆臣骑着另一匹马跟在韦复盛身后,骑马者为付庆臣手下明月宗弟子。他自认为是韦复盛亲收弟子,较之吴岳林更加亲近,在吴岳林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韦复盛在雪中骑马已有小半日,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分辨不出来人,但他一听到吴岳林的话,立刻一拉斗篷下马,三两步跑到三姨娘面前将她抱在怀里,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但声音却温柔至极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也该和我说一声。”

    三姨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嘴唇却冻的苍白,她衣着单薄,身姿窈窕,倚在韦复盛怀里,委屈地直掉泪,韦复盛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将她睫毛上的雪块融成了晶莹莹的水珠挂在眼尾,更增了几分柔媚。

    “盛……我知道太夫人告官了,我这就写信托人给父亲捎去,请他压下此事,虽说我是姨娘的女儿,可父亲待我一直很好,与我大哥他们没什么两样。他若不依,我便吓唬他说要检举他,我知道父亲利用职权行贿之事,他不敢不听我的……你放心,我绝不让太夫人得逞,有我在,没人能害你……”三姨娘啜泣道。

    韦复盛低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睫毛,眼神里都是心疼,他一句话没说,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来给三姨娘披上,又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马上,紧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吴岳林赶紧递过来自己的大衣给韦复盛。整个马队改变了行进方向,转头向韦府走去。

    天入夜色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门口的下人远远地见韦复盛带人回来,飞一样地进屋去报告陆明缇。陆明缇多日不见韦复盛,听到其回来的消息喜出望外,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就去门口迎接。

    韦复盛已安排吴岳林手下各回各位,并将付庆臣等人安置在客房。陆明缇带着家丁丫鬟来到门口时,正好撞见韦复盛横抱着三姨娘从大门进来,陆明缇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虽说府上总有风言风语,但韦复盛从前忌讳着下人,并没有在人前与三姨娘来往密切,陆明缇也尽好自己职责,严格监管下人不许乱传。而今韦复盛竟然不顾脸面,明目张胆把衣衫不整的三姨娘抱在身前,看到这一幕,陆明缇心里一阵刺痛,她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但她并未发作,还是尽力维护着自己在下人面前的脸面。在场之人也都闻见一股异香,只是不知道这异香从何而来。

    韦复盛仿佛是故意给陆明缇看一样,站在原地冷笑着,像是在责怪陆明缇没有照顾好三姨娘。陆明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颤抖道:“来人,把姨娘扶回自己房里。”

    韦复盛此时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轻哼一声,用胳膊甩开两旁过来的下人,抱着三姨娘直接走回了自己书房。

    等韦复盛进屋后,陆明缇还是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手里的热茶早就凉了下来,直到丫鬟小菊过来轻轻地唤她,陆明缇才反应过来。

    “夫人,回去吧,还下着雪呢。”

    陆明缇抬头看去,失魂落魄道:“走,我们回去。”话音刚落,陆明缇一阵晕眩,踉跄了几下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