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感觉到什么,还是下意识的。
三人之中为首一人下船之后,立刻向着云葶的方向转过脸。
阳光下,云葶看得真切,那人原来却是一位女子,二八的年华,纤眉凤目,眉宇间满是冷漠之色。
淡淡向云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当下向身后二人低语一句,再次掠身而起。
三个人转眼消失在远处的草坡之后,而那艘船只亦已经折道而返,重新驶回深水河道。
直看着大船渐远,再无半点动静,云葶这才重新落回马落,牵着马折身返回城内。
在街上买些吃食带回家中,与柳茹儿共享午餐,云葶顺便道出常风的邀请,柳茹儿注意到她衣上破损,她只说是骑马之时被树枝刮破,柳茹儿信以为真,心中最后一抹疑惑也消失殆尽,对女儿越发言听计从。
饭后,柳茹儿收拾行装,准备搬家,云葶就寻来一张旧毯子一只竹篮,将自己收藏起来的几株药草也一并带入玲珑塔内。
啃咬着旧衣的小毛球,看到云葶立刻就飞奔过来,跳到她的怀里,又是蹭又是舔得,表现的十分亲热。
“知道你饿了,那,这是你的!”云葶将特意带回来的烧鸡送到小家伙面前,小毛球立刻就兴奋地张开小嘴,将偌大一只鸡咬住,小脑袋一拧,已经将烧鸡从云葶的手里夺过来。
“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笑嗔一句,云葶摇头看向叨着烧鸡大嚼的小毛球,眼中闪过惊愕之色。
当下急步行过去,用手掌丈量小毛球的大小,一量之下,越发吃惊。
初带小毛球回来,这小东西还没有她的手掌长,现在小家伙的体长已经远远超过她手掌的长度,身体也明显地肥了一圈,之前秦浩羽说此兽百年才能长成成兽,现在不过才是两天时间,竟然就有如何大的变化?!
任由云葶为它量身,小毛球只管大嚼,一只足有它两倍大小的烧鸡,片刻间已经被它啃得只剩下一片骨头,懒洋洋地用舌头理理嘴边的毛发,小家伙转脸看向云葶,嗷嗷地叫起来。
“你会叫了?!”云葶伸臂将它抱起,疑惑地把玩着小家伙的肉乎乎的小爪子,“秦浩羽那家伙不是说你要长到三岁才会叫?!”
“嗷!嗷!”小毛球嗷嗷地连叫两声,转脸看看地上的骨头,又看看云葶。
云葶看看地上的骨头,“小东西,你不是没有吃饱吧?!”
“嗷!嗷!”小毛球的叫声里裹上兴奋。
“小东西,个头不大,饭量不小!”宠溺地轻点小家伙的鼻子,将它放回地上,云葶起身离开玲珑塔,从厨房里能吃的东西一股脑全拿进来。
看到她手中的吃食,小毛球立刻双目放光,围着她又叫又转。
云葶轻轻摇头,弯下身去,将手中的吃食放到它的盘子里,“好啦,你吃,我可要去练功了,今天就这些,不够的话,回头再买给你!”
留小毛球在一楼大嚼,云葶信步来到二楼,照例取两颗种子放到准备好的盘中,烧上二楼的清池之水,任种子自行生长,自己就盘腿于地,开始练习《混沌初元》。
只是片刻,小毛球便将盘子里的一堆吃食尽收吞下肚子,转身奔到楼梯下,它小腿轻蹬,身子就轻盈掠起,两个起落已经来到二楼,跑到池水喝两口水,它立刻就懒洋洋地跳到云葶腿弯,将头枕上她的大腿,呼呼地酣睡起来。
待云葶一套功法练完,盘中四颗种子亦已经长成成药,云葶依旧是取下种子收好,将成药小心地放到准备的包裹中裹好,将小家伙提到一楼放到她为它准备的竹篮里。
收拾鸡骨的时候云葶不禁再次笑着摇头,这个小东西,个头不大,饭量却是不小。
“好在,这药草马上就能换回不少银两,要不然,我真是要养不起你了!”笑着点点熟睡中小毛球的鼻子,将它放到旧衣上,云葶轻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换下身上撕破的衣服,将今日刚刚长成的五彩寒衣和金钱草带上身上,辞别母亲,云葶骑上大红马,直奔天下第一楼。
天还未黑,天下第一楼门前冷冷清清。
云葶飞身下马,将红马缚于楼前栓马柱,大摇大摆地走上台阶。
楼内伙计看到有客上门,立刻就笑着迎上前来,“这位公子,咱们开楼时间未到,您来早了!”
云葶一笑,“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来卖东西的!”
小伙计看她衣饰不凡,又生得一表人才,不敢小窥,忙着客气问道,“不知道,公子您想出售何物?!”
云葶褪下肩上包裹,在手中掂了掂,“五彩寒衣和金钱草,这两样东西,楼里可要么?!”
小伙计听到这两样东西,眼中顿露异色,忙着笑道,“这个,小的做不了主,您且随我到后座坐坐,我去请掌柜的!”
随小伙计来到后面厅中坐下,云葶一脸淡然,并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她倒不信,对方能够想到,她这个偷草之人还能回来卖草?!
时候不大,小伙计已经带了一位身着棕衣的老者重返大厅,“小公子,这位就是我们的钱掌柜,您直接与他谈即可!”
“有劳!”云葶客气地道谢,小伙计重回前厅不提,云葶就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四株药草,“钱掌柜,请过目!”
钱掌柜好奇地走上前来,仔细察看,见包裹之中果然是五彩寒衣和金钱草各两株,不仅十分完整,而且比他见过的药草明显茁壮,品相比之前楼里丢得那两株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好药!”钱掌柜赞叹一声,人就坐回主位,“来人啊,给小公子看茶!”
片刻,香茶摆桌。
钱掌柜抬手示意云葶喝茶,含笑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姓云,单名一个葶字!”云葶不卑不亢地道出名字,看对方脸色微动,也只是无视,“钱掌柜是行家,不知道这几株药草,可值得楼里代拍么?!”
“这两种药草都是稀缺之物,而且公子之药植株饱满,尤其是成色新鲜,比起干药草价值只怕要翻上一翻,自然是值得代拍之物!”钱掌柜笑吟吟地抿了品茶,仿佛是不经意地追问道,“据老朽所知,这两种药草,大多生于西南莽山之中,西南莽山距楚阳纵是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不知道公子如何保存药草,竟然如新挖一般?!”
“这个么……”云葶无邪一笑,“秘密,不能说!”
不等钱掌柜开口,她又故意露出有些担心地神色询问道,“钱掌柜,不会是我不说出这些,楼里就不帮我代拍吧?!”
“哈……”钱掌柜朗笑出声,“云公子不用担心,老朽不过就是心下好奇,随口问问,云公子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强求,现在,咱们就言归正传,谈谈生意吧,您这药草,是买断还是代拍?!”
“有何区别?!”云葶一脸随意。
“云公子的药草品相不错,老夫可以出到买断每株十万两,到时,药财两清,无论楼里拍出多少钱的价值,都与云公子无关,此为买断!”钱掌柜略一沉吟,“代拍的话,底价公子定,楼里负责拍卖,无论拍价多少,云公子都要付与楼里成交价三成的佣金!”
之前云葶盗走的两株药草,每株标价五万,此次钱掌握出价八万也算公道,只是云葶的性子,又怎么甘心买断,这药草本是空手得来,无论多少都是赚了,云葶愿意赌上一赌,“以后怕是与楼里还要经常合作,云葶就选代拍吧!”
钱掌柜取来契约书,双方签字画押,云葶身上少了四株药草,多了一纸不知道能换来多少银子的契约。
将契约收到口袋,云葶笑着饮了口茶,“知道楼里常有稀缺之物,不知道可有一席之地留于在下?!”
钱掌柜从身上取出一枚挂着木牌的铜钥匙,“三楼还有一间十三号包房,因数字不好,并不曾被长包,若是云公子不嫌弃,便将这钥匙收下吧,结帐时楼里多扣一万两银子就是!”
十三?!
云葶扫一眼木牌上的数字,淡淡一笑接在手里,身为穿越者,她并没有这个时代人所谓的吉凶观念,“看来,我还真是与这十三有缘!”
这身体在云家小一辈中排行十三,到第一楼里混个一席之地,竟然也是十三号包厢,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与十三有缘。
双方又约好具体事宜,云葶便起身告辞,楼里药草被盗,这番在拍卖之前得到补充,钱掌柜很是满意,亲自将云葶送出门外。
云葶上马离开,心中还在暗笑,如果这位钱掌柜知道这四株药草本是之前楼里所丢药草的草籽成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离开楼中,云葶随便在附近寻一处小酒馆解决掉晚餐,立刻就重新折回楼外等候,随着天色渐暗,楼外的马车亦渐渐多起来。
时候不大,楼外已经车满为患,那场面比起千秋学院的入学考试都不逊色,而且第一辆车子都是非富即贵,更有不少装饰着麒麟纹,明显是皇族子弟。
云葶牵着红马坐在对面一家铺子的台阶上,想象着这些家伙听说没有九尾雪貂时的失望表情,唇角不自觉地又向上扬起。
目光捕捉到那辆眼熟的金色马车,她立刻长身而起,牵着红马迎上前去。
赶车的楚航认出云葶,立刻就勒马停车,向车内两位主子报告,“王爷、公子,云公子来了!”
秦若雪第一个挑帘钻出马车,一身淡粉衣袍更映得天生丽质,亭亭而立,少了几分刁蛮天真,多了几分端庄沉稳。
提袍跳下车辕,秦若雪一对美眸好奇地盯住云葶身后的红马,顿露惊色,“好漂亮的马,你从何处得来?!”
“这是朋友送的!”云葶笑着回道。
“毛色如火,眸色黑中带赤,这可是上等的塞地良驹,我记得开春之时楼里拍过一匹类似的马,还不似这匹这般血统纯正,生生卖了五十万两银子!”秦浩羽踩着车凳跳下马车,看着那匹红马也是目露欣赏之色,“你这位朋友,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葶一笑,并没有因为这马如此价值就太过吃惊。
在她看来,长风镖局有了她的加入,以后的发展前景必然不可小觑,几十万两银子实在是不算什么。
“呀!”
秦若雪突然惊叫出来,她刚才伸手摸向红马,不想那家伙竟然一扬头,呲出雪亮大牙张口欲咬,幸好这位小公子反应够快,才算是没有伤到。
“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咬我!”秦若雪不悦地骂着。
“这种马极有灵性,而且性子刚烈,和玄兽一样,只认主人,你初次见它,它自然不会买你的账!”秦浩羽安慰地拍拍妹妹肩膀,向云葶一笑,“时候不早,我们也进去吧!”
楚航自去停车,云葶将马重新栓于马桩,三人信步行上台阶,小伙计立刻就带着笑脸迎上前来,注意到站在秦浩羽身后的云葶,他眼底闪过一抹讶色,脸上却笑意不减,“七王爷,九公主,请上楼,包厢内已经准备好二位喜欢的茶点!”
向对方轻轻颔首,秦浩羽带头走向楼梯。
“七弟,九妹,好巧!”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男子的笑声。
秦浩羽闻声转脸,笑着看向来人,语气客气中带着几分恭敬,“没想到,今日皇兄竟然也来了!”
“这是我大哥太子秦浩之!”秦若雪小声对云葶介绍,语气中隐约透出几分不以为然。
从这个小姑娘的语气中,云葶不难辨出这二对兄妹与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是关系很好,她也并不奇怪,皇族之中,为争天下,不知道多少兄弟反目,像这般不太和睦,自然也没有什么新鲜。
转脸,云葶好奇看向来人,想要看看,这位大楚国的太子殿下是何等模样。
秦浩之,楚国大皇子,太子殿下,今年不过也就是二十七岁,依旧还很年轻,一身淡黄锦衣,
胸背两襟俱是绣着麒麟纹,华美非常,五官生得还算端正,只是一对眼睛眼袋明显,脸色苍白中透着几许淡青之色,想是平常放纵床弟之事,行走间都透着几分虚弱之态。
比起秦浩羽的轻装出行,这位太子殿下的排场就显得大了许多,除却一书生一武将的随行,身后还有数十位精甲侍卫,个个面色冷冽。
左侧武将一身劲装,双目明亮,没有太多出奇之处,右手边那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却是生得十分标致,身上雪色华服,手中羽扇轻摇,虽是未施脂粉,眉目流转之间却是风情无限,透出几分掩不住的妖冶。
“听说今日楼里要拍一只九尾雪貂,本殿下也来看看!”秦浩之眼色清高地扫过自家兄妹,看到站在秦浩羽身后的云葶,眼睛里闪出一抹亮色,“这位小公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难不成,是七弟新收的门客?!”
秦浩羽温和一笑,“我可没有资料收到这样的门客,这是七弟新交的一个朋友!”
云葶迈前两步,不卑不亢地向秦浩之抱起双拳微微变身,“云葶拜见太子殿下!”
“云葶?!”秦浩之仔细打量她两眼,“莫非,您就是那位以八个甲上的成绩考入千秋学院的十三公子?!”
华服书生以扇掩口,轻声在他耳边轻语几句,秦浩之立刻就笑起来,“哦,我倒忘了,你已经离开云家!”
云葶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消息灵通!”
“哈……”秦浩之大笑两声,“早就听闻十三公子不仅文武双全,而且生得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见你随在七弟身边,还以为你是七弟门客,我还好生可惜,既然不是,不知你可有兴趣跟我?!”
此言一出,秦浩羽并秦若雪兄妹都是面色一变,云葶心中也是十分惊讶,就算是她以八个甲上考入千秋学院,也不能成为太子殿下邀她为幕僚的理由,这位太子殿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浩羽上前一步,“皇兄,云葶他……”
“七王爷!”华服书生轻摇手中羽扇,笑道,“既然云葶不是您的门客,这件事情您恐怕还是不要干涉的好,毕竟,这是云葶的私事!”
秦浩羽无奈,只得顿住话头,一对眼睛却是带着几分歉意看向云葶。
回他一个微笑,云葶淡笑着上前一步向秦浩之欠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盛情,云葶受宠若惊,只是云葶自认才疏学浅,此时还没有资格得到您的垂青,不若他日云葶学业有成之时,再去投奔!”
“大胆!”她话音刚落,站在秦浩之身后的武将已经冷喝出声,“太子殿下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敢不识抬举?!”
云葶闻言顿时脸色一冷,琚傲道,“人各有志,云葶无心向政,难道就因为殿下看中,我便要背叛自己的初衷?!”
云葶的性子一向乖张高傲,哪里会把什么太子看在眼里,今日这样委婉,就是不想因为考虑到身边的秦浩羽和秦若雪,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到二人,这位武将竟然如此霸道嚣张,她自然不会再客气。
“大胆!”武将沉喝一声,扶着腰刀的右手手指用力一弹,哐啷一声,刀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