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边很硬吗?我看没挖多少。”冯雪莹问。
“硬是真硬,没想到打井这么难。”王周南笑了笑,“现在觉得这活得干一夏天了。”
她很认同,他们到底年轻,都把这事想简单了。
“婶,以后吊土的时候喊我,我过来帮你。”冯雪莹对一旁的耿秀英说。
耿秀英没有立刻回应,她转头看了看王周南,想征求儿子的意见,总让人帮忙恐怕不妥。
王周南接过话,“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咱们是不是互相帮衬着来?”
“行啊,人家搭伙是有原因的,抽时间过去看看别人怎么干的。”冯雪莹回道。
“我发现越深越难干,吊土是个大事,如果滑了,里面的人就有危险。”
冯雪莹想了想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吊土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来,三个人应该可以没问题。”
“我们肯定同意。”他顿了顿,“就是冯叔那边……”
“放心吧,我爹肯定会同意的,再说我们也需要帮手。”
冯雪莹走远了,王周南的眼睛还盯着大门的方向看。
“这冯家二丫头看着懂事了不少啊。”
“哦,哦,就是。”耿秀英的话打断了他的心思。
“晚了,名声坏了,再懂事也没人要了。”耿秀英感慨道。
“妈,别乱说话。”
“怎么是乱说?她的名声坏了,这谁不知道?别说咱们村了,恐怕附近村的人都知道。”
王周南知道跟妈妈说不清,老一辈人的思想固执,不是靠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而他不一样,他是初中生,又跑过大地方,不会用“名声”来框住一个女孩,更何况那个人是冯雪莹。
冯雪莹把情况跟家里人说了,冯德昌在井下当时就同意了,他知道打井的危险性,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的日子,两家人合作得很融洽。哪边要吊土,喊一嗓子就成了。
有一个小细节是周桂花提出来的。她发现都跑去帮忙了,儿子在井里可不安全,万一风吹个什么东西进去,或者鸡跑过带下去个石子,那可就麻烦了。
每次外面没人时,她就死死地守住井口,把所有东西都拿得远远的,生怕有东西掉进去。
守了两次,她开始担心对门了,外面没个人可不行。耿秀英过来时,她就主动过去守在井口。
老一辈人的智慧来自生活经验,这都是冯雪莹没有想到的,却非常重要的细节。
他们都没戴安全帽,吊土时就用一个棉衣挡着头。哪怕一个小石子掉进去,都可能要了人的命,更不要说工具什么的。
后来,大家都把井口收拾的利利索索,下井之前要全部扫一遍。只要井里有人,外面必须留个人看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筐里的土从干土变成湿土,意味着离出水不太远了。
他们把芨芨筐换成了水桶,下面的土越来越湿,再下面就是泥巴了。
王周南来找冯德昌敲定水泵的事,他准备去趟姨爹家,让他帮忙从省城带。
冯雪莹问完价格后,让王周南等到晚上再去,她骑着自行车出去了,要去村里转转。
她到每一个打井的地方,都问人家水泵买了没,她可以弄到水泵,想要的提前预定。
大家都不想搭理她,小丫头片子说话能靠谱么?再说就她,谁会找她买?
她问了大家都是一百三买的,当她说可以降十块钱时,很多人开始动摇了,但提前把钱给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冯雪莹降了二十块钱,必须要预定,如果拿不来水泵,她把钱退回去。
二十块钱的魅力太大了,大家虽然讨厌冯雪莹,但他们跟钱没仇。
村里大概打了二十多口井,除了几家提前买好的,剩下的人都在冯雪莹这里预定了。
晚饭前,她装着一大堆钱回家了,二十个水泵,一共两千二百块。
她没敢回家,怕家里人问东问西的,直接去找王周南了。
同样,她也不敢在耿秀英面前掏出来。老一辈的人没见过这么多钱,跟他们解释起来太费事。
她悄悄把王周南叫出来,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她才把那堆钱掏出来。
王周南见过大钱,可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哪来这么多钱?
冯雪莹把来龙去脉讲完后,王周南彻底惊呆了,对她的计划和生意头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怎么有这样的头脑?
他在外面跑了大半年,才知道南方比西北地区发达很多,挣钱也相对容易。
而她最远去过县城,脑子却这么灵活,真让他自愧不如。看来,雪莹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省城的水泵一百块,二十个净赚两百。
冯雪莹把两千交给王周南后,又拿出二十给他,说是给姨父路上吃饭的,最后的一百八十块,一人拿九十。
王周南不要,他觉得自家没有那么缺钱。看冯雪莹事事想着挣钱,肯定是她家缺钱,都给她好了。
至于给姨爹吃饭的钱,他没告诉冯雪莹,其实开大车特别能挣钱,姨爹每个月几千块的收入,二十块钱他根本就看不上。
他告诉雪莹,姨爹虽然不是亲的,是个远房亲戚,但他对自己很好,不会要钱的。
可冯雪莹执意要给他一百块钱,推来推去半天,他拗不过她,只好装起来了。
王周南连夜去了姨爹家,把钱交给他,只说给村里人帮忙带的。姨爹虽然不耐烦,到底还是应下来了。
水泵买好后,姨爹并没有送过来,他带给了经过柳树沟的一辆大车。
司机人不错,直接送到了王周南家。他为了感谢人家,就把五十块钱硬塞进驾驶室。
另外五十他还是给了冯雪莹,理由是买得多,一个又便宜的五块,刚好多出来一百块,五十是她应得的。
他俩推着木头推车,把水泵一一给大家送到井旁边。
真的跟县上买的一模一样,预定了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一家差不多省了两块钱。
而提前买了的人,一个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都不知道把气往哪儿撒。
归根结底,还是怪冯雪莹那个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