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周桂花总是神神秘秘的。
她出门的时候,会不时地回头看,生怕被人发现。回家时,又会偷偷摸摸,刻意躲着大家。
冯雪莹知道她在干啥,就没在意。王秀芬的精力都在雪芝母女身上,根本就没发现婆婆的异常。只有冯雪芝,时刻盯着奶奶的一举一动。
冯雪芝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再度消失了。她又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没有人打扰她,妈妈跟往常一样,摸黑哄孩子,生怕吵着她睡觉,可她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根本没有睡意。
冯雪莹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刚回家时,她像一支干枯的花朵,眼见着喝饱水了,怎么又有了干枯的趋势。
看她前几天精神和脸色都恢复了不少,冯雪莹以为问题不大,可能就是没睡好,造成人精神疲惫,脾气暴躁。
可她这几天又变得沉默寡言,背着人的时候,还会偷偷掉眼泪。难道真的是产后抑郁症?
冯雪莹忧心忡忡的,在这个年代,小地方恐怕没人见过这种病,更没人把它当成一种病来看待。
她密切关注着姐姐的一举一动,一有时间就陪她聊天。冯雪莹发现问题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姐姐好像很排斥她。说是聊天,基本就是冯雪莹在那儿“叭叭”说一堆,而冯雪芝就冷冷地回复一句,甚至连回复都没有。
完了,她那么信任自己,都不愿意开口了,以后该怎么办?
冯雪莹焦虑不已,姐姐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她的心。
通过仔细观察,她发现姐姐并不排斥妈妈和雪琴,跟她们照样该说啥说啥,尤其是面对雪琴时,她还是以前那个大姐的样子,眼神里流动着宠溺。
得个病还分人吗?按说不应该。
冯雪莹故意亲近姐姐,学着雪琴的样子在她面前撒撒娇,搂着她的胳膊往她身上靠。谁知她身子僵直,本能地往后躲,冯雪莹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冷漠。
东施效颦不好使,冯雪莹本来也不是那撒娇的主,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示过弱,撒娇也肯定不像。
可她还是觉得奇怪,姐姐眼中的冷漠,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更何况对自己,她也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呀。
周桂花捣鼓了几天,已经找到了化解大法,就是要给冯德昌挂点红。
挂红的方式有很多种,穿个红裤衩、红背心、红袜子可以,腰带上或者衣服口袋上缝一点红布条也可以。
突然让冯德昌穿个红的,他肯定不愿意,他本来对迷信的那一套就比较反感,不是那么相信。
周桂花肯定不能给他说实话,也不能被他发现,那就只能用红布条来解决问题。
她剪下两条红布条,又在立柜里找冯德昌的衣服,然后拿着出了门。
冯雪莹知道的奶奶的意图,看着她为了不让姐姐发现,像做贼一样的,还挺可爱。
她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也确实瞒过了所有人,却唯独让冯雪芝发现了。她自从听到她俩的谈话开始,就变得异常敏感,眼里盯着她们行事,心里也越来越烦躁。
农村人讲个迷信,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冯雪芝也希望冯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若是因为自己招来祸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本来是可以摆到明面的事,她们非要遮遮掩掩的,在背后做这一切,表面还对自己如往常一样。
冯雪芝不明白,雪莹跟自己一个炕上睡了那么多年,心里有疑虑大大方方说出来就行了,她不是不能接受。
她给钱让奶奶去办这些事,然后假模假式地继续来关心自己。
人长大都会变,自然比不得小时候的亲密,可真能变到如此地步吗?
冯雪芝太累了,她不想再想这些,既然娘家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决定回林家。
她当着大家的面,让雪琴去镇上叫林加善,只说自己想回林家。
王秀芬就第一个不同意,她照顾了她们母女好几天,抱着怀里糯叽叽的笑笑,早就舍不得撒手了,“着什么急,过了三个月再回去吧。”
农村里坐月子,都按照三个月来。一个月只能出门走动,三个月才算真正出了月子,该干什么干什么。
冯雪莹也很惊讶,“姐,才来几天,多住些日子,休养好了再说。”
雪琴跟着附和,并上前拉着大姐的胳膊不放。
冯德昌继续一言不发。
周桂花本来对雪芝回来就不是那么热乎,现在她又主动说了要走,她也没说阻拦的话。
冯雪芝软弱惯了,如果不是心里实在难受,她也说不出回去的话。可雪莹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令她气愤。
她转头看着雪莹的眼睛,“你们不是都不想让我来吗?又何必在这……”
冯雪芝到底不是个强硬的人,面对自己的亲人,她话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冯家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雪芝,她虽然没说完,可眼中有委屈。
连冯德昌都觉得心疼,她从小到大都是最懂事的那一个,从来没有违背过父母的意愿,和长辈吵架更是一次也没有过。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在月子里就哭成这样。
“姐,你说什么呢?我们哪里做的不好,你尽管说。”冯雪莹尽量顺着姐姐说。
“还让我说什么呀,你怎么想的你不清楚吗?”冯雪芝也不想再忍了。
冯雪莹耐着性子忍了姐姐好几天了,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她都以为是她病了,不跟她计较。
可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她也不让着她了,“为了把你从林家带回来,我都快成了冯家的罪人了,你不是不知道吧?”
妹妹的话让雪芝动容,那天确实多亏了她,可她还有另一面。冯雪芝咬了咬嘴唇,“冯家的罪人是我,不吉利的人也是我,你们不是正在化解呢吗?”
这话一出口,周桂花马上去看冯雪莹,她行事那么隐秘,怎么被发现了?
家里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她在说啥,都疑惑地看看雪芝,又看看雪莹。
只有冯雪莹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