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建明赶到周家,递上拜帖时,耳房的人照例询问一句:
“不知何大人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奴才也好传达。”
何建明早已备好说辞,笑着道:“不过是与周家夫人、老夫人商议些关于周将军的事情。”
“那真是不巧。”耳房连忙摇头,作揖道,“昨日我家老夫人与夫人,还有家中几位族老,外出祭祖。”
何建明眼底划过一抹异色,面上却如常:“不知老夫人祖籍是……”
“江南徽城。”
徽城、祭祖?
时下正值深秋,并不是清明前后,也不是寒食节,祭什么祖?有那么巧吗?
何建明迅速反应过来,周家想要逃,当即折返回府,将此事禀告给何晋纬。
何晋纬听后,深吸口气闭上眼,隐有动怒前的不耐烦:“去晚了,人已经跑了。”
他倒是没料到,这扶云卿竟能总比他先一步,阻挠他们的计划。
他倒是小瞧扶云卿了。
何建明如临大敌,忍不住道:“如今怎么办?若让周家人逃走,我们就彻底没有把柄能威胁到周咬雷了!若周家人落入扶云卿手中,扶云卿必唆使周咬雷反水,倒戈相向!”
“你速派杀手去拦截,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周咬雷。”何晋纬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溢出一滴茶。
……
五日后。
扶云卿收到京城密报,是温沿溪写来的信。
有了之前被何晋纬拦截信的前车之鉴,如今温沿溪都是改名换姓,秘密写给扶云卿,别人不知道这是扶家来信,只有扶云卿姐弟知道。
这次转移周家人,是扶云卿让温沿溪做的。
她如今身处险境,不知何时会身首异处,前有南蚩皇帝寻杀子之仇,后要被何晋纬杀人灭口,可谓腹背受敌,便将所有关于扶鹤霄的线索,和母亲全盘托出。
不然,若自己死了,所有线索也就全断了。
再也没有人,能为父亲申冤。
一个为国鞠躬尽瘁的战神,怎能蒙此冤屈?
满门忠良的扶家,怎能被何晋纬这样的奸臣所害?
可前世,确确实实,她死了、母亲死了、弟弟也死了、父亲也死了,扶家满门偏真的就被奸佞所害。
可此生——
她不服,亦不认命!
果然……
在温沿溪将周家乔装成商队转移的第二天,何晋纬便排除刺客追杀。
好在温沿溪也有准备,这才躲过一劫。
信中温沿溪说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忧,且在信封中放了一个周夫人的玉佩为信物。
扶云卿摩挲着那玉佩,前去找江行危,一同去找周咬雷谈判,恰好碰上祁承翊。
祁承翊看着迎面走来的扶云卿与江行危,二人从竹林阳光里而来,不知怎地,他脑子里竟然钻出‘郎才女貌’这词来。
江行危长得清隽舒服,颇为雅俊,而扶云卿自是没的说,一身黑色劲装,飒爽美丽。
……他心里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八殿下?”扶云卿这几日忙的晕头转向,确实忽略了祁承翊。
祁承翊行踪飘忽不定,二人也有七八天没见,也不知道他去忙什么了。
他好像越来越忙,似乎在做着某些大事。
毕竟是棋盘阁阁主,他要做的事,她也猜不到。
祁承翊道:“你们要去找周咬雷,我和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问他。”
三人一起走到一处戒备极其森严的地牢,那地牢比密牢还要严密几分,特殊材质锻造,又用特殊精铁上锁。
共十个牢笼,但里面只单独关着周咬雷、吴簿、武瑶瑶、那女兵四人。
周咬雷手脚、脖子具备拴着铁链,属于重点关押。
光是值守在他面前的精兵,就有十个,三班倒日夜巡逻。
江行危抬手,示意心腹打开以铁牢。
似察觉到有人到来,蓬头垢面的周咬雷缓缓抬头。
这十天十夜,他都在煎熬与痛苦中捱过。
江行危走进大牢,从宋安手里接过一杯水,放在周咬雷唇边:“你女儿,我已替你下葬。”
“多、多谢大人……”
“不日前,何晋纬派人抓你妻子与双亲,青云将军已提前命人将他们妥善安置在了安全地方,目前没有受伤、性命无虞。”江行危喂他喝水。
多日不肯进食的周咬雷口唇皲裂、脸色蜡黄,人已瘦了十斤,生了大半白发,再也不是从前英武的昭勇将军。
人呐,一旦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周咬雷听到家人无虞后,看了一眼扶云卿,眼底有泪星与感激。
扶云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累及周家。我也会看在嫣然的份上,护周家平安。”
她的说话做事,真的像极了扶鹤霄。
周咬雷记得,年轻时候的扶鹤霄便是这般恩怨分明。
他忽地苦笑一声,喝了口江行危递来的水:“多谢大人……”
“我这一生,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回头去看,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周咬雷眼底有惆怅,也有对亡女的思念,痛苦道,“我不该的,不该害大将军……”
听到这话时,扶云卿与江行危保持一致沉默。
知道周咬雷已到了情绪宣泄口,只需要静静等待,他便能说出当年真相……
果不其然。
周咬雷神色悔恨痛苦,有着百般矛盾与遗憾,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攥紧拳头,开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