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尤承、宋文晟皆是年少入伍,十六岁参军,尤承家中殷实,而宋文晟也出身世家,只有我出生贫苦,父母都是种庄稼的。我们三十年前在坞城结义,都在大将军麾下效力。”
“宋文晟与尤承家世不错,不必为银钱发愁,可我每月的俸禄都要全部寄回老家,供双亲治病维持生计。我跟着大将军效力多年,却一直不如尤承和宋文晟被看重,起初,我以为是我不够努力,我便日夜习武读兵书。”
“我分明是三人里面,立军功最多的,却是最被扶鹤霄疏忽的。”
“有一日,我听到扶鹤霄报军功,独独把我漏掉……”
晚饭后,戌时一刻。
周咬雷与尤承、宋文晟三人打了胜仗,其中周咬雷功劳最大。
尤承拍了拍周咬雷的肩膀笑着调侃道:“可以啊,老周,今日你立得大功,看来我们三人中,你是最早荣升三品将军的人了!前途无量啊!”
那时,三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宋文晟年轻时容貌温润如玉,也笑着恭贺:“先恭贺周兄高升了。”
三人走到大将军的房门前,便听到大将军与贴身侍卫夏深说道:
“报军功时,三品将军的名额,还是给尤承吧。”
夏深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可此次立战功最多的是周咬雷……”
“他家境贫苦,要这三品何用……”
后面的话周咬雷没听,尤承与宋文晟的恭贺犹言在耳,可扶鹤霄报军功时,居然把名额给了尤承!
尤承笑容也僵了僵:“怎么能是我呢?我……我军功也就比宋兄好一些,但远不如周兄啊……”
气血上涌至后脑勺,周咬雷怒火中烧,年轻时候的他脾气极其火爆浮躁,当即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周咬雷跑到空旷无人的山里,一拳砸碎一块石头,一拳打在树上,树便凹出一个坑,从前积攒的所有不满彻底爆发:
“明明屡立战功最有前途的人是我,凭什么把名额给尤承!凭什么!就因为我家里穷?!”
那时,他祖父垂垂老矣、病入膏肓,一直都盼着他能升品级,光宗耀祖。
可扶鹤霄却把三品将军的名额给了尤承,自幼待他极好的祖父,到死都看不到他荣升三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周咬雷气血攻心,气得落泪,此时身后有一人说道:
“周将军何故如此生气?不过是个三品而已,本相另请陛下,给你这个名额。”
何晋纬带着何建明,笑容地和气走来。
周咬雷听后没说话,之后他总是在军中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他们说:“尤承将军家中经商,十分富裕,必是塞了银子给大将军,才会将这名额给他。”
“像周咬雷那样家境贫苦的,怕是一辈子无望哦。”
后来何晋纬说到做到,确实给了周咬雷一个三品将军的名额。
但也正因为周咬雷接受了何晋纬这名额后,扶鹤霄便逐渐与他疏远,不再让他接触核心军秘,更加重用尤承与宋文晟。
久而久之,周咬雷心中对扶鹤霄颇有怨气,却不敢明目张胆反抗。
直到五年前哀魂谷大战。
吃午饭时,同样在战场督战的何晋纬,给了周咬雷几个刚出炉的香喷喷牛肉饼,笑着问他:
“周咬雷,想做一品大将军吗?想当战神吗?”
如今的一品大将军是扶鹤霄,何晋纬问这意思很微妙,周咬雷含糊地说了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何晋纬哈哈大笑,拍了拍周咬雷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锋芒:“那便,将他取而代之。”
何晋纬看向了远处正吃午饭的扶鹤霄:“大将军不是最爱吃牛肉饼吗?去,将这给他,刚出炉的,他肯定喜欢。”
周咬雷盯着那牛肉饼,手脚僵硬地接过来,犹如接过一块烙铁,烫的他想撒手却不敢撒手,只隐晦地问道:“这里面……”
“放心吧,不会死,只会削减战斗力让他犯点错,届时他弱你强,你立大战功,我便在战报里对你大肆褒奖,何愁不能平步青云?”何晋纬笑着说。
那时,他暗地里已是何晋纬阵营的人。
一来,若不听何晋纬号令,便会被何晋纬摒弃,他已经不得扶鹤霄信任,若心不再狠些,只会两头讨不好,这于毫无根基背景的他而言,十分不划算。
既然扶鹤霄看不起他,已经上了何晋纬的船,不如一条路走到底。
反正又不会害死扶鹤霄,只是削减战斗力而已。
周咬雷一如既往,拿给扶鹤霄三个热腾腾的牛肉饼。
扶鹤霄身穿黑金铠甲,面容丰神俊朗、身姿器宇轩昂,十分随意豪迈地坐在石头上,没有起疑,一口咬下去,顺便说道:
“咬雷,你祖父病情如何了?若银钱不够,尽管从我这里拿。你性子太过急躁冲动,须得沉下心来,才更有利于你的仕途。京城朝堂那些文臣武将一肚子坏水,不是你这性子能对付的,那日我之所以将三品官员的名额让给尤承,是因为……”
话未说完,扶鹤霄吃完牛肉饼,烽火楼点燃烟雾,吹起号角,战鼓也瞬间被敲响!
铁达穆尔发起了进攻!
扶鹤霄提剑便去御敌。
后来,一直所向披靡的扶鹤霄刚上战场,便头晕无力、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中毒吐血。
周咬雷质问何晋纬:“你不是说,只会削减战斗力吗?”
何晋纬却笑了笑:“死,也是削减战斗力的一种办法。周老弟,这有毒的牛肉饼,可是你给扶鹤霄的。”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杀他的人,可是你周咬雷啊……”
何晋纬借刀杀人,而周咬雷便是被利用的那把刀。
“卑鄙,无耻!”周咬雷怒骂,青筋暴起,却毫无办法。
果然,如扶鹤霄所说,他一直在边疆打仗,只是擅用兵术,却远远斗不过京城里那些文臣武将,比如何晋纬就是个好例子。
他这样冲动暴躁的脾气,去京城,只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
回忆结束,周咬雷满脸痛苦道:
“当时哀魂谷正在打仗,何晋纬很聪明,是在即将大获全胜休整时,才让我给的那牛肉饼。我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强撑着身体,以五万兵力打赢南蚩二十万大军,吐的满身是血,在战乱中被敌军围困孤地,又被何晋纬的杀手追杀,一路追到旭日崖……”
“将军一月跳下旭日崖,摔得头身分离,惨死……”
扶云卿攥紧拳头,极力控制着情绪,没有打断周咬雷的叙说。
待周咬雷说完,扶云卿隐忍怒火,厉声道:“你可知为何父亲将三品将军的名额给尤承?你又可知,你在坞城打仗,你那远在京城的祖父,是谁给他治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