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的时光悄然而逝。
时代在向前推进,但人们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变得好过一点。
那些对着童磨诉苦的信徒们说的也还是那些无趣的事情。
虽然人们的苦难各有各的不同,在童磨看来却也都大差不差。无非是被生老病死所裹挟,被爱恨情仇所困顿,被欲望所操纵。
但即便如此,童磨也并没有取消这个仪式。
毕竟那些愚蠢又可悲的人们除了向他倾诉痛苦,妄想着从“神之子”那里寻求安慰和救赎之外,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如果连自己都不愿意倾听他们的苦楚的话,那他们也太可怜了。”
童磨是这样想的。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用来观察人类多样性的途径。
虽然他觉得人们的痛苦总是千篇一律,但时间长了,总会出现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奇葩。
那时童磨就会含着悲悯的泪水宽慰对方,然后在对方感激涕零地离开寺院后,兴致勃勃地偷偷跟过去凑个热闹。
“到时候事情总会变得尤其精彩和有趣呢~”
童磨坐在祭坛上的软垫内,笑眯眯地左右晃着身体。
“教主大人,有信徒到了。”
木门被轻轻拉开,严肃端庄的侍女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啊,请他们进来吧,美惠。”童磨戴好自己的教主帽,笑容温柔地说。
名叫美惠的侍女露出忧虑的表情道:“可是,他们是从疫区逃难过来的。”
童磨眨巴了下眼睛,他倒是知道这件事。
最近山下的镇子里来了不少逃难过来的人,很多都接受了万世极乐教的救助。
据说是几里之外的一座小镇里爆发了疫病,当地的官员派人封锁了那里,但还是有人从镇子中逃了出来。
好在远离了镇子之后,病人身上的症状也离奇地失去了传染性。
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当地的管理者就驱赶走了镇民,让他们四处逃难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童磨不解地歪了歪头,看向表情担忧地美惠。
“哎呀,美惠是在担心我吗?”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挂上了纯真而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啦~不是说不会传染了吗?”
“啊!不过美惠你们还是要做好防护哦。如果你们生病了,我可是会非常伤心的。”
童磨也露出忧愁的表情,语气却轻盈得像是在撒娇一般。
美惠含笑点头,合上了木门。过了一会儿后,将信徒们带了过来。
这次前来倾诉的信徒是一家三口。面色憔悴的夫妻俩,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童磨保持着悲天悯人的表情,把目光投向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孩。
“唔——似乎感受到了厄女阁下的气息呢。”
他表情怜悯地听着夫妻俩哭诉着突如其来的疫病让他们失去了一切,就连孩子也患了病,时日无多。
从他们的诉说中,童磨也了解到了这场疫病的具体情况。
“嗯?听起来有些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童磨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着,但记得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他歪了歪头,突然很想把手指插进大脑里翻一翻,感觉会更容易找到的样子。
“唔~算了,在别人面前这样做很不礼貌呢。”
童磨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继续浏览着自己的记忆。
等到夫妻俩将要倾诉完毕时,他总算找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二十三年前听一个到处游历的武士说过,当年似乎就爆发过一次。”
“嗯嗯,在一本闲着无聊翻看的医书上也有记载,一种叫做‘夜疫’的疾病。”
毫无征兆的爆发,极高的传染性和致死率,独特而明显的症状,以及远离爆发地就会失去传染性的特点……
一度被医者们认为是中毒。
“一百多年来,已经爆发过好几次了啊。”
童磨对着祭坛下的一家人流下了悲悯的泪水,七彩的眼瞳如同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清澈绚丽。
他从坐垫上站起来,缓步走下祭坛,温柔而怜悯地抚摸着男孩的头顶。
“让我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吧。”他温和地说。
拆开裹住身体的布条,男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零星的黑色斑块,像是一朵朵黑色的桃花。
童磨知道,当黑斑长满全身的时候,男孩的生命力就会枯竭,像是枯萎的草木般死去。
“果然是厄女阁下的气息呢。”他想着。
“有想过让他晒晒太阳吗?”童磨看向夫妻俩。
“不,不能!会死的!”妇人掩面哭泣。
童磨点点头,慢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温声安慰着痛哭流涕的人。
等到他们感激地离去后,童磨懒散地侧躺在坐垫上,在大脑里分析起来。
“这是厄女阁下的能力吗?感觉好危险的样子呢~”
“像是在人们的身体里播下种子,以血肉为养料,绽放出黑色的花儿来。”
“在夜晚散播,于人们体内萌发,仅用一晚上的时间就侵占和同化了人体。依赖着人体生长,却也反过来维持着人体的运转。”
“所以一旦被太阳照到,血鬼术被驱散的话,人反而会更快死去。”
“真是美丽又残忍啊,厄女阁下。”
童磨一脸悲悯地叹了口气。虽然他看不得信徒们遭受痛苦,但他确实没办法救那个男孩。
哪怕驱散了厄女阁下的血鬼术,那个男孩也会就此死去,除非把他变成鬼。
“真是可怜呐。”
童磨歪着头看向一家人刚才跪坐的位置,感觉到厄女的气息在那里残留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彻底消散。
“这就是传播的方式吗?像是花粉,但只能留存很短暂的时间。”
“唔~失去传染性的原因,果然是因为距离太远,没办法让花粉萌发了吗?”
“感觉很难防备的样子啊。”
童磨小声嘀咕了一句,很快便露出没有任何忧愁的天真笑容。
“厄女阁下真的很厉害呢~”
“到底什么时候申请跟厄女阁下进行换位血战呢?有点等不下去了呢。”
“猗窝座阁下真是狠心呐,竟然一直躲了我这么多年……”
想到这件令人悲伤的事情,童磨耷拉下眉毛,一脸委屈巴巴地落下泪来。
听到大脑里传来了一段讯息,他瞬间止住眼泪,露出期待的表情。
“哎呀,玉壶终于申请换位血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