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芩澜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别兜圈子。”
芙庾立刻正对着她跪坐好:“那我就直说了,姑娘,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与世子建立一段真正的夫妻关系。虽然姑娘提出自立门户的想法听起来很诱人,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却并非易事。”
“世子乃是一位可靠佳婿,端王府亦在姑娘的精心打理下愈发昌盛,老夫人、公子与小姐们皆与姑娘同心同德,府中仆从亦以姑娘马首是瞻。此情此景,实无必要离此他去。
“奴婢深知姑娘才智非凡,纵然无人依赖,姑娘亦能带领我们这伙仆从生活得蒸蒸日上。然而,奴婢仍期盼姑娘能拥有一个疼爱、尊敬、深爱您的夫君,再诞下几位小主,共度一生和美,无拘无束。”
姑娘自幼饱受委屈,奴婢不愿见她生活太过艰辛。世子是一位可以终身依托的良人,端王府的其他主人也都是仁德之辈,再无他处比端王府更适合姑娘安居乐业。
顾芩澜深知芙庾的真心实意,于是也敞开心扉与她交谈。
“世子其人,我尚且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但若仅就端王府而言,我是万分满意的。只要世子愿意与我共度此生,且不纳其他女子为妻,我自是愿意留下。”
遗憾的是,上一世郑鼎廉带回的那位女子,至今仍留在端王府,地位非凡。
然而,顾芩澜始终不明白,既然郑鼎廉对那位女子如此重视,为何一直未给她一个名分?
上一世,直至她离世,郑鼎廉与那位女子都未成婚,那女子一直居住在端王府,管理着一切,却始终未能获得名分。
外界对此议论纷纷,其中一种说法流传甚广。据说,郑鼎廉在战场上不幸受伤,导致无法再生育,因此他在与顾芩涟离婚后,便未曾再娶。
顾芩澜抚着下巴沉吟,或许真相正是如此。
郑鼎廉率军在金都之外,围城而战。
他麾下有四万精兵,虽然人数不及城内,但兵强马壮,而城内的十万人,却尽是食不果腹的难民。
无需激战,只需严守城门,不出数日,城内之人便会饿得求饶。
破浪紧随郑鼎廉身后,眯起眼睛望向城楼:“师叔,您真的不担心府中夫人他们吗?”
郑鼎廉转头望向远山,轻轻摇头:“我信得过桑潜他们的能力,也信得过她。”
虽然他没有明言,但破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破浪点头:“夫人确实稳重可靠。不过,在我看来,师叔您最好还是亲自走一趟。否则,若夫人事后追究起来,师叔恐怕要承受跪算盘之苦了。”
接着,他靠近了些,低声说道:“先前夫人曾言,待师叔凯旋归来,她便要向您索要一纸和离书,带着她的陪嫁独立门户。”
郑鼎廉眉梢一挑,这确实是她会说出的话。
“为何?”
破浪摸着下巴道:“先前我亦不得其解,但现在我明白了。”
郑鼎廉瞥他一眼:“我以前怎未察觉,你言辞如此令人不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再吞吞吐吐,不像个男子汉!”
在风浪激荡的岁月里,破浪依旧保持着他那淡然自若的神态,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切都不曾扰动他的心弦:“试想我若是红颜,洞房花烛之夜便守寡,夫君奔赴战场,一去便是半年有余。家中乱糟糟的一团糟,等我费尽心力收拾妥当,他倒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可是,他自己却身陷险境,还天真地以为我能够独当一面,无需他的援手。我心中的确有千万个念头,想带着我的嫁妆,自己开辟一片天地。”
“师叔,女子再坚强,再独立,她终究会有疲惫和恐惧的时刻。”
“你千万不要等到师母对你完全失望,那时再后悔,已经是悔之晚矣。”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南墙已撞,方知回头;婴儿已逝,才思哺乳。然则,这些不都是悔之晚矣的吗?”
郑鼎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带着一丝戏谑:“那叫作‘迟来的深情,不如草芥’,你这家伙,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破浪仍旧保持着他那酷酷的姿态:“话糙理不糙,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去不去,就由师叔你自行定夺了。”
话音落下,破浪转身,朝着远方的军帐缓步走去。
踏入军帐,便瞧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正在细心照料一位受伤严重、昏迷不醒的姑娘。
那清秀女子见破浪进来,忙起身施礼:“破浪公子,您来了。”
破浪轻巧地避开,回礼道:“眉筠姑娘,您太客气了。柳莺的情况如何?何时能够醒来?”
床上躺着的,正是失踪近半年的柳莺!
眉筠面色凝重,缓缓道:“柳莺姑娘的伤势已趋于稳定,但伤势过重,具体何时能够醒来,我也无法预料。不过,我会全力以赴,争取让她早日恢复意识。”
破浪再次施礼致谢:“有劳你了,眉筠姑娘。”
眉筠轻轻一笑,朱唇微启,似有话要说:“破浪公子,我……有件事想请教您,不知方便不便?”
破浪点了点头:“有何事,尽管开口,只要能说的,我绝不隐瞒。”
若是不能说的,哪怕半个字也不会透露。
眉筠抿唇一笑:“我想了解一下关于世子夫人的事情,我对夫人颇为好奇,想知晓她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破浪微微挑眉,笑言:“她是一个极富趣味的人。”
“富有趣味?那是什么意思?”
破浪却未再多言:“眉筠姑娘,您见到她就知道了。作为一个男子,我不便过多评说,请您谅解。”
眉筠忙道:“是我越矩了。公子,您去陪陪柳莺姑娘吧,虽然她此刻无法,但或许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多与她交流,对她恢复有所帮助。”
言罢,眉筠提起医箱,走出了军帐。
刚出门,她便看到郑鼎廉站在前方空地上,目光穿透薄雾,凝望着远方的群山。
那里,有他的妻子和亲人。
眉筠本想上前与郑鼎廉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最终还是改变了方向,独自离去。
……
“咳咳咳……”
山洞中回荡着阵阵咳嗽声。
端王妃鼻息间戴着自制的绵质口罩,她伸手在面前不停地挥动,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烟雾。然而烟雾浓烈,她的努力并未收到显着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