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语声清灵婉转,如梦如幻,似夏日燥热中传来的一阵凉风一般,那么美妙又纯真,像是在诉说着她个人的童话世界,那美好而又难以忘却的爱恋,青苹深陷其中,宛如重温那夜的旧事,眼眸深邃入神,溶入那不愿醒来的旧梦中。
\&那人轻启朱门,四旬年纪,一点也未显有苍老之态,面容清硕,神采奕奕,一道沁人心魂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便匆匆移转开去,对着白仞笑道,'什么时候带客人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这只有清茶几杯,怎么招待女客?\&
\&那人似乎未料我登门约会,显得十分拘谨,白仞火上烧油,促狭道,'这件宝贝既然已经送到,至于把玩赏鉴,那便是大人的私事,小仞自然不方便留在这里,长夜漫漫,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佳人送抱。'说罢便嘻笑离去。\&
\&只留下那人'啊…这…'愣在那里,呆然无语,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口中所说的宝贝就是我本人,能在这些大人物的眼中视之为宝物也足以让我感到自豪,我心中欢喜,对着那人盈盈行礼:\&小女子青苹见过大人。\&低头蹲身等候他搀扶。\&
\&过了半晌,那边依旧毫无动静,我忍不住好奇抬头望向那人,只见他双手微颤,似乎想伸手过来却又犹豫不决,见我抬头,慌忙将双手负于身后,正巧被我目光撞见,更令我惊异的是,那人…他竟然满脸绯红,竟有一丝羞涩神情挂于脸庞。\&
\&我长这么大,见过害羞的不少,但那些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何曾见过四旬成年人如此表情,本来打算他若扶我起来,便顺势倒在他的怀里,这下子颇出我意料之外,怔怔僵在那儿傻傻地看着他,那人转头向我望来,四目相交,面红耳赤。\&
\&我呆呆地看着他羞红的脸庞,心中万分奇怪,这人定然是从未见过我这等女子,如此单纯之人却是十分罕见,我伸出小手,微笑鼓励他扶我起身,他忽而转身不敢看我,强捺心绪,颤声道:'起来罢!'便转身去了窗台之下的书桌。\&
\&原来他一直在书桌旁读书写字,所以才一眼望见载我的马车远远驶来,怡红院中这读书识字自然也是必修的功课,我悄然走到他的身后,便望见他刚在纸上写下了那两句诗词,'夜明风清花自开,月影浮动暗香来!'笔迹隽永,颇有大家风范。\&
\&我轻声咏诵,故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他身子微微抖动,便即刻沉稳下来,稍顷便已镇定自若,我有口无心问道,'这句诗是你写的么?是什么意思呢?'他依然手执狼毫,望着刚刚写完的词句,脸上露出微笑,侧首凝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见他没有理睬我,只在那里傻笑,心中不免有些生气,难道我似水年华的面貌就没有那几个字好看么?除了开始那羞红的样子令我有些心动外,此后他眼睛里就只有字,将我冷落一旁,当时我为何那般羞恼,竟然吃起了这句诗的醋。\&
\&我嗲声嗲气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他有些慌乱,躲闪着我的目光,悠然摇了摇头道,'这二句诗是他朋友送给他的,过两天就是斋月了,他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个朋友,才不由自主地落笔写下了这些。\&
\&我'哦!'了一声,掩饰心头淡淡的失落,是什么朋友让他如此思念,整整一年了还未忘记么?那一定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或者是他的最亲密的情人吧?我突然感到一阵凄凉,我长那么大都没一个思念的人,不知道牵挂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我强压住自己的心头的酸楚,他察觉我似有心事,突然反问我来,'你也在思念你的心上人么?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一阵羞恼,这个榆木疙瘩,哪壶不开提哪壶,做我们这行的,不说我从来没有过,就是有了,谁会在这时候去提这伤人的话题呢?\&
\&我忽而有些懊恼,今晚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就相当一夜夫妻,行夫妻之事,天明之后便各奔东西,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相见,你若以为我有了心上人,是故意调笑我,还是在羞辱我呢?我哪知他就是个呆子,就如所见的那般单纯。\&
\&听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些个男人都是猴急猴急的,哪里会像他那般慢条斯理,动不动就问起别人的心上人,我和他很熟么?心中不愉,便嘟着嘴巴在那里不言不语,叫你胡乱说话,看你怎么哄我重新开心起来。\&
\&他见我一声不吭,颇觉奇怪,他又怎么懂得一人女人的小心思,尤其他年龄已经那般大,怎么会哄一个不是同龄的小女孩,我心头一软,毕竟我来这里是让人开心的,又不是过来被人哄的,便装作深沉忧郁的样子,幽怨道,'我才没有什么心上人呢?我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怨女罢了。\&
\&他闻言瞄了我一眼,这是我进门以来看到他第二次正眼瞧我,如果说首次算是礼貌,那么这一次便是真正意义的关注着我的存在,他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不过那眼神却是那样深邃,仿佛像是要看穿我的内心,我可没有说谎,当然不用避开那征询的目光,坦荡光明地好奇凝视着他。\&
\&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令人捉摸不透,可是那人的心我又何尝猜透过,我自诩阅人无数,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他是唯一一个我没有猜透的男人心,那似海深的眼眸深不见底,望着望着我突然羞涩起来,这么个大人物竟这么直直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看得我心儿发慌,像是觉得我什么都给他看穿了一般,听说有高人可以看穿神识,知晓你脑海中所思所想,我是一个隐藏了很多秘密的人,突然之间忽然觉得被他知晓了我心中的秘密一般,心虚的我只想从他身边走开。\&
\&他望着我局促不安的样子,或者是想起方才他也是如我现在这般模样,不由的笑着打趣我道,'莫非你是在骗我么?我怎么看你好像做贼心虚的样子?是不是有哪个男人惹你生气了,你才这般懊恼,故意这般说得?\&
\&你说这人他是不是有毛病,我想的东西完全和他想的完全是两码事,我明明担心的是我做探子的习惯和做杀手的身份被他察觉,瞧刚才他的言语,白仞还未将我的事情吐露给他知道吧,他也只是将我当作今夜陪他共度一宿的侍女罢了。\&
\&我紧绷着小脸蛋,冷冷道,'我才没有骗你呢,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这样的大老爷呀。'他见我面色不快,才不再纠结我有没有心上人这个话题,转身依旧伏案疾书,这种场景我经历过多次,早已经熟悉至极。\&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是在一旁研墨,默默看着他们工作,不动声色借着端菜送水的时候偷偷地看他们写些什么,然后默默地记在心里,此时当然也不例外,我去茶几上端起已经泡好的茶水,很自然的将杯盏放置在他伸手可及又不容易打翻的地方。\&
\&从他身后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已经看清他在做什么事情,桌上摆着的是一份工程图纸,一只很大船跃然纸上,那船好生奇怪,按图上的背景,应该是悬浮在天空中似的,我从未见过那样的飞船,也想象不到船怎么会飞到空中。\&
\&我掩饰的很好,让人觉察不到我在看那份图纸,只是乖巧地放下茶盏,便在一旁帮他磨墨,我们与白家虽然合作良久,只是白仞不知道的是我们背地里也会偷偷搜集他们的情报,当然负责白仞的另有其人,因为黄妈规定探察之人必须错开,以防暴露身份。\&
\&我默默回忆脑海中刚才看到的图纸的细节,简单估算是否有上报的价值,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脑海中只有他那深邃的眼眸,和那羞涩躲闪的样子,嘴角时时不由浮现笑意,他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认真专注在图上描绘着什么。\&
\&那样子直到现在依然在我脑海中浮现,用心而入神,我忽然觉得他那工作的样子有多迷人,在他身旁,我这艳名远播的青楼红娘恍若视而不见,眼中只有他桌上的那份在云雾中穿行的一叶扁舟,或者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空中飞船。\&
\&夜渐渐深了,我百无聊赖,呵欠连连,他却聚精会神,精神振奋,我不免有些气馁,这个木头疙瘩,工作狂人,难道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吗?是不是白仞见他辛苦劳累,才叫我过来帮他放松一下,凡事都得有个度,过犹不及,松弛有度,方能精力充沛,事半功倍。\&
\&我的心思便慢慢又开始活络起来,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若是他真的不喜欢我,早就把我赶出小楼,随便唤个侍从便把我安排了,既然他一直让我待在这书房之中,那就是在给我机会,我昏昏欲睡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哗哗响。\&
\&我不动声色借着重新泡茶的机会,等茶水渐温,便端着沏好的茶水,从他背后经过,按照设想,我装作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惊呼,那杯温茶一股脑全部泼在了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大腿上,淋得他下体之处湿漉漉一片。\&
\&我慌里慌张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丝巾,正待为这次人为的意外做些香艳的举动,却猛然看见他呆滞不动,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我顺着他那木然的眼神望向桌面,只见那张图纸之上,一大块黑色印记赫然出现在那张崭新的图纸中。\&
\&我小脑袋瓜子嗡然震响,那眼神我直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那是怎样的眼神,那眼神如同一把杀人的利器,我杀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狠角色,却从来没有见过比那更吓人的眼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
\&那气势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够形成的,那是经过多少年的杀气凝炼而成,那种一言不合便伏尸千里的王者霸气,当时我被吓得呆若木鸡,一股战栗的感觉从心底腾腾上冲,惶恐而绝望,心里头的欢喜一直从云端降到了谷底。\&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仿佛又回到了少时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回到犯了错便听不到第二日的更鼓声一般,茫然而绝望,男人若是一直对你包容忍让,就是因为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还没有触碰到他的逆鳞,那么,他的底限究竟会到哪里?\&
\&当我看到他的目光,与我一样绝望而迷茫的目光,我就明白了那就是他的底线,那就是他的逆鳞,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训练,这个错误是绝对禁止的,在我与他关系没有推进之前,我就不能做试探他最后底线的任何事情。\&
\&哪怕是我无意之中造成的,在我们那里,这种无意即是代表了死亡,做错了事情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我们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常识,这种代价是在太大,人的生命有且只有一次,尤其是我经历过那么多如履薄冰的贱命之人更加理解深刻。\&
\&屋内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看着他那冷峻的面容,像是看着自己一件心爱的玩具,或者是他精心描绘的艺术品被我的无意之错活生生在他面前被毁掉,那种感觉与我此时的心理如出一辙,只觉得天塌地陷,惊恐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时间如此缓慢而漫长,我猜测着他马上清醒过来会做什么?会愤怒的将我从窗口扔下小楼?还是会掐着我脖子怒吼,'你这个贱女人,你毁了我心爱的宝贝。'又或是如以前我的同伴那样被生生杖毙在这无人知晓的宅院深处?\&
\&我注视着他那时的一举一动,浑身颤抖,剧烈的恐惧包围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悄悄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次出行本就是安全之旅,我没有丝毫防备,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我暗杀经验丰富,知晓各种器具运用,偷偷地卸下发髻上多余的一根发簪,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这能有多大用处呢?只不过是我的心理安慰罢了,以白家的势力,杀了我只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弱小而无助,看着他伤心透骨的表情,无边的悲壮萦绕着心头,久久不能散去,我要死了么?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他失魂落魄回首惊鸿一瞥,我的心随着他的视聚猛然收紧,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决定我生死的时候即将到来,我的神情一定是很吓人吧,要不为何他看我的瞬间竟然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毫无白家二号人物的霸气,也再无当朝少卿的架子:\&我…我!你…我吓到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