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汴京的安全防卫,为何要交给张其骁?”陈焕大跨步闯入肖似韫营帐,面色焦虑、一脸愤怒说道。
肖似韫抬头,见陈焕如此激动,遂放下手中墨笔,起身踱步至他身前,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陈焕,本将军理解你之心情,但此事乃太后安排,我亦只能遵循朝廷旨意行事。
汴京作为都城,安全防卫至关重要。狄戎边境近来新增开放两座城池,大量狄戎商人涌入汴京,城中秩序愈发混乱。京兆尹请我们增派兵力协助维护治安,太后将此事交于张其骁,本就是理所当然,你又为何愤怒不甘?”
一席话,听得陈焕心中疑虑骤减,但他仍心有芥蒂,稍顿片刻,便继续问道:“将军,属下并非愤怒不甘,只是荣诃一行已出逃数月,此时搜捕,只恐大海捞针。张其骁为人疑心颇重,且不与将军一心,汴京防卫大权交于他手,只怕他会恃宠而骄,日后对将军造成威胁。”
闻言,肖似韫摆手,“荣诃性命乃太后大患,韩家势必要将其缉拿归案。此事无论何时,都非一件小事。眼下虽搜捕困难,但一日不见到荣诃尸体,你我便一日不可放弃。这任务艰巨,但也是立功良机,你须抓住机会方可。
张其骁其人,本将军自有分寸。其心虽异,却也非十恶不赦之人,朝廷念他有功,其父又是前朝重臣,善待于他。张家审时度势,必也不敢做出任何逾越之举。依此来看,终有一天,他会臣服于本将军脚下......”
见将军如此笃定,陈焕心中疑虑消散。他面露喜色,躬身道:“陈焕愿听调遣,这便派人扩大搜捕。”
肖似韫颔首,“嗯,你已失手多次,这次定要详细谋划,仔细盘查,务必抓住荣诃一行,令太后安心。”
“是。”
陈焕领命而去,肖似韫重回案前坐定,处理公务同时,心中却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自新皇登基,肖、韩两家崛起同时,张家亦在太后面前得势。张其骁虽在他手下办事,但因过往军务上的分歧,两人之间隔阂还是挺大的。
眼见太后因搜捕荣诃一事不满,肖似韫心里明白,此时此刻,他须有所作为了。
为平息太后疑虑,荣诃一行必须尽快找到。荣诃一行人数不少,却能逃脱搜捕数月之久,此刻若要缉拿归案,须得精心布局,仔细谋划。
暗忖许久,肖似韫终于觅得一明暗两条线同时搜捕的良计。明线,加大搜捕力度,扩大搜捕范围,利用朝廷之力,除了京都、加大地方城镇地区搜捕力度,细细排查;暗线,派精干的探子,潜伏入民间各处,在大荣全国各地秘密寻找荣诃踪迹。
筹谋既定,肖似韫立刻叫来侍从,吩咐了此事。将明线计划同步给陈焕知晓,部署了暗线人员之后,肖似韫又令近侍暗中监视张其骁举动。
日暮西山,夜色即至,营区的灯火逐渐亮起。此时,侍从闫戌鸣入帐来报,“将军,张其骁今晚在府中设宴,邀请了多位朝中重臣赴宴,似乎有意结交朝中势力。”
闻言,肖似韫眉头微皱,沉声问道:“可有打听到都请了哪些人?”
“据属下所知,张其骁邀请了太后身边几位近臣,包括一些朝中老臣。那京兆府尹韩凛,也在其中。”
肖似韫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好你个张其骁,竟结交群臣、拉拢朝中势力。你若想借此壮大自己,未免也天真了些。”
“你继续暗中监视,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另外,传令戍卫营加强城周防守,严查进出人员,确保都城安全。”
“是。”
闫戌鸣领命而去,肖似韫蹙眉沉思许久,方重回案前,继续处理起公务来。
......
盛夏的夜,沉闷燥热,透窗而过的夜风,有着湿热的黏腻感。
韩月独坐窗台,手中执着一幅名家丹青画作,望着窗外清亮的月色,失落沉思。
今日皇上来她寝宫,只待了一炷香的功夫,芙蓉殿便着人来催,言说张贵妃身子不适,请陛下速去查看。听闻贵妃不适,皇上连手中糕饼都未及吃完,便匆匆起身离去了。
韩月无奈,但也明白,张贵妃母凭子贵,其父近日又得太后赏识,张家鸿运当头、顺风顺水。然而此刻的她,却仍不知该如何争取那些属于自己的尊贵荣宠。不知为何,窗外烛光摇曳,恍惚间,她只觉张其栋的面容便浮现眼前。
今日在福宁殿前遇见,她本以为自己已心如止水,却发现那刻心中有涟漪泛起。
张其栋依旧儒雅,恰似街头初遇那日,温雅谦和,举止间却有一股张扬活力。
“臣张其栋,参见皇后娘娘。”张其栋躬身施礼。
“张大人,你也在此。”韩月抿嘴,低声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当韩月正准备离开时,张其栋突然出声,低声道:“前几日拜访韩公,始知娘娘酷爱丹青之作。臣有幸见过娘娘画作,果然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臣家中有几幅名家画作,不知娘娘可有兴致一观?”
闻言,韩月心中一动。她本就喜好丹青,对画作更是情有独钟。张其栋所提之画,是她心中向往。然,此时自己身为皇后,与张其栋终究有身份隔阂。是故,她有些犹豫了。
张其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补充道:“娘娘若觉不妥,臣可将画作送至凤仪殿,娘娘闲时欣赏便是。”
此言一出,韩月心中温热感怀。她点点头,抿嘴笑回:“如此,便有劳张大人了。”
闲聊几句后,张其栋便告退离开了。此时的韩月立于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流涌动。
傍晚时分,张其栋果然如约将画作送至凤仪殿。欣赏画作之时,她每每沉浸于画中世界,方暂时忘却了心中纷扰与忧愁。
夜色已深,烛影摇光,热风透过窗棂拂遍她的衣衫全身,心中那份淡淡的情愫,她却始终无法割舍。
纵然她明白,自己与张其栋,乃云泥之别,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后宫之主,鸿沟无法逾越。然而,张其栋之眼眸,深邃明亮,仿佛能抚透她的内心;他之话语,温和有力,仿佛能给她安慰温暖;他之身影,挺拔俊逸,又仿佛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亮色......
可惜,这些情愫,她只能深埋心底。
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思绪压下。她始终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守好皇后之位,为皇室延续血脉,为朝廷稳固根基。
纵然心有不甘,她也无力改变。她无法令自己陷入情感旋涡,更不许这份情感影响彼此以后的人生。是故,她只能冷静、理智地面对。
“梅印枝头独零落,片随风逝惹香消;零落既成红泥去,香消何从觅芳迹?”,这大概就是梅花的宿命吧?韩月苦笑。许久,她方缓缓起身,抬手将画作递给一旁的侍女,“把这画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