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木头精今天大变脸是因为他搞得她不舒服了?
……那她对他有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台风过境之前的云层犹如鱼鳞,暗红的夕阳天光穿过玻璃窗洒进卧室。
他们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隔着在空气中跳动的碎金光芒默默注视着对方。
“咳咳……”
谢淮楼松开手,从宋春庭身上坐起来,目光望向窗外,生硬道。
“刚才弄疼你了吧……”
宋春庭没有回答,坐起身,侧对他穿衣服。
“我……我就是一大混蛋,保证最后一次犯浑。”
谢淮楼转身,拉起宋春庭的手,认真说道。
“我要是再撒疯,你就抽我。”
“不用了。”
宋春庭抽回手,一颗一颗系上衬衫扣子。
窗玻璃上映出她窈窕的侧影,脸上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侧对着谢淮楼穿衣服的姿势,让谢淮楼觉得她颇像个刚被恶霸糟蹋了的良家女儿。
“等等——”
宋春庭穿好了衣服正要下床,忽然被谢淮楼拉住了手臂。
她抬眼望来,只见谢淮楼略微俯下身,轻吻了那道淤青。
然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
“对不起。”
“嗯。”
“对不起……”
谢淮楼一下一下轻吻她的侧脸,含混道。
“对不起,宝贝儿。”
搅东海、闹天宫的谢二公子平生就没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六岁那年和大院里小霸王打架,骑人脖子往死里抽,差点儿没把身高体重将近是他两倍的小霸王抽死。
这熊孩子拒不道歉,亲爹把他倒挂在树上便去开会了,谢二公子硬是一声没吭在大太阳底下扛了好几个小时。
等亲爹想起来还有这么个混蛋玩意儿的时候,谢二公子脸发青嘴发白差点上演了第一代“老二认错了吗?二少爷都死半小时了”的重生渣虐狗血文。
戎马半生的亲爷爷欣赏这熊玩意儿的硬骨头,带着他去靶场打了一下午枪。
委婉表示你小子干得不错,从此谢淮楼壮士就像奉旨捣蛋一样,哪怕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全家再没一个人敢逼他道歉。
此时此刻,谢淮楼抱着宋春庭,深感他和这木头精之间缺的不是一个偶像剧出场方式,而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太监。
……怎么才能让这木头精知道他堂堂谢二公子从来不低头!从来不认错!
此生第一次发疯、第一次着魔、第一次紧张局促与愧疚难安通通都是因为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谢淮楼清了清嗓子,低声在宋春庭耳边道。
“不去见别人了,就我们俩,老公带你吃烛光晚餐,吃完晚餐去逛商场买包包。”
“我要回学校食堂。”
……还他妈惦记着食堂呢。
“好。”谢淮楼哭笑不得。
“那吃完食堂老公带你逛商场买包包,然后回来试试楼下的按摩浴缸。”
“我要做实验到九点一刻。”
“行,”谢淮楼额头青筋直抽。
“老公陪你做实验,老公给你买夜宵,然后给你试试楼下的按摩浴缸。”
“我要回自己家。”
“………………”谢淮楼咬牙切齿。
“遵命,祖宗。”
说好了老公陪你吃晚饭、老公陪你做实验,事实上谢二公子只把木头精送回实验室后就遛了。
自打谢二公子被神木仙女收服后,三天一小怂,五天一大怂。
认识还不到十天,曾经比天高比地厚的一张脸皮磨得跟镜面一样光滑锃亮。
还时时刻刻遵守非中华男子传统美德——自我批评与自我教育。
一轮孤月高悬在夜空上,将荷塘照得冷光粼粼,凉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
不远处有情侣在堤岸上牵手散步,还有单身狗捧着Kindle坐在柳树下找虐。
不是单身狗却也来找虐的谢二公子仰天长叹一声。
太渣了。
真的太渣了。
没上床之前又是修摄像头又设警卫亭的,吃抹干净了就翻脸。
就算仙女让他不高兴了又怎么样,把人家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许人家闹个小脾气发个小飙吗?
他都没办法用男人的劣根性当借口。
就是渣!
但怎么哄这木头精又是一大难题。
谢二公子一颗红心扑在惹是生非上,大丈夫逆天逆地,绝不为女人要死要活,所以母胎solo至今,连亲妈都没哄过。
木头精要是能像外围野模小明星那样买个包包就喜笑颜开,那他也不至于快丧成精神病了。
饿着肚子在河边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凉风,前胸后背满布红肿的印记,谢淮楼一起身,四周蚊虫萦绕送行,委婉表示感谢款待。
他在实验室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正打腹稿想甜言蜜语,忽然听见微弱的呻吟从门缝里渗出来。
那声音像小猫哼唧似的,尾音轻柔飘忽,一瞬间让谢淮楼想起宋春庭之前满脸潮红,双眼迷离的样子。
他“砰”地推开门,实验室内只有宋春庭一个人。
她趴在办公桌上,脸正好侧面对着门,眉头紧皱,面色苍白,汗珠密布。
“我操你怎么了?”
谢淮楼走过去,把宋春庭打横抱起来。
“胃疼吗?我就说你们这破食堂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着的,吃坏了你开心了吧,以后听老公话……”
话说了一半,他猝然愣住了。
手里有点不太对劲的触感……
他勾着宋春庭的腿窝儿,发着抖慢慢抬起了手。
果不其然,手心那一片温热触感是深红色的血……
谢淮楼脑子嗡一声,电视剧里的一幕幕生死离别纷纷从眼前闪过。
……流……流产了?!!
“你坚持住啊,宝贝儿,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不会有事的,我在呢!我在呢!”
晚上九点多宇宙中心五道口正是最繁忙的时候。
汽车闪着猩红的尾灯堵成了长队,左转弯车道像吃撑了的虫子蠕动半天也前进不了半米。
市中心没有应急车道,谢淮楼把喇叭摁得震天响动,见缝插针飞驰在霓虹夜色中。
“别睡过去啊,你千万别睡过去,和我说话,说话啊!”
谢淮楼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发抖,眼睛直往身侧的副驾驶上瞟。
“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我今天太混蛋了,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
“我说对不起,你听到了吗?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