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彼岸花4
作者:酒馆小娘子   庭楼望春来最新章节     
    夜里2点,空寂的小镇静似一潭死水。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麻着胆子敲响男人的房门。

    等了半晌,始终无人应答。

    她锲而不舍地多敲几下,依旧没动静,就在她放弃之际,沉重的木门倏然开了。

    男人上身光裸,强壮的肌肉线条分明,深色的裤头卡在精壮腰间,单手正不急不慢地系腰带。

    “有事?”

    宋春庭个子不矮,可站在他面前还是被轻易碾压。

    “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会立刻搬出去。”

    谢淮楼满眼困倦,双臂抱胸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前几日忙得昏天暗地,累到眼睛都睁不开。

    过道灯隐隐照亮他的侧脸,下颌角立体分明,鼻梁高挺,两片饱满的嘴唇轻盈碰撞。

    “住着吧。”

    “嗯?”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喜欢住就住着。”

    她肩头一落,气倒是顺了不少。

    “要不……房租你说个数,我不还价。”

    谢淮楼脸色黑沉,似乎还沉浸在被人打扰美梦的烦闷中,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你很有钱吗?”

    她想了想自己卡里的存款,虚虚点头。

    “还行。”

    男人面无表情,分外认真。

    “那先给个十万。”

    “你……”

    她这次真忍不了,给他几分颜色他还真敢开染坊。

    “你就算黑心,也得有个底线吧。”

    男人闻言笑了,弯腰凑近她的脸,平视她清透的水眸。

    “没底线,专坑外地人。”

    宋春庭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那房租……”

    “张婶做主,你找她就是。”

    他睡眼惺忪,转身就要进屋,宋春庭忽地想起什么,上前一步叫住他。

    鼓足勇气跟他掰扯清楚,可即算是质问也不紧不慢,话音娓娓道来。

    “你之前坑我的那一笔,是不是过分了?”

    男人壮实的背影像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他没回头,嗓音压低。

    “我说不干,你非要加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想不通的。”

    “黑商。”

    宋春庭当着他面骂,嗓音却柔得滴水。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粗壮的长臂随意按着门,冲她挑衅地扬眉。

    “睡觉,还是进来?”

    进,进来?

    她稍愣半秒,燥热染红耳根。

    “睡觉。”

    男人粗声替她回答,反手关上门。

    宋春庭盯着那扇紧闭的老式木门,抬手摸了摸脸上滚烫的余热。

    他的人品。

    真的没问题吗?

    清晨6点多,天刚刚亮。

    雨后的小镇雾霭朦胧,空气间流转草木独特的清香,露水浸染过的花束开得娇艳夺目。

    张婶在自家院里摘了几支绽放的玫瑰,指挥还没睡醒的齐齐给宋春庭送去。

    半睡不醒的齐齐揉着眼睛走向隔壁,恰好撞上刚锻炼回来的谢淮楼。

    他生物钟很变态,即使前夜睡得再晚,5点准时清醒,出门晨跑。

    “楼哥,早。”

    “早。”

    男人刚跑完10公里,贴身的短袖已被汗水浸透,完美勾勒出性感流畅的肌肉曲线。

    “等会过来吃面。”

    齐齐听着吃的秒醒。

    “牛肉还是排骨?”

    “做什么吃什么,哪来那么多话?”

    胖墩肉脸一垮,打着哈欠递上手里鲜艳的玫瑰花。

    “楼哥,这是姨奶奶送给宋姐姐的。”

    谢淮楼低头瞥了眼,也不接,漫不经心道。

    “怎么,想要我代劳?”

    “我困死了。”

    他还没睡醒就被喊起来送花,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楼哥你洪福齐天,你人帅心善。”

    “闭嘴。”

    谢淮楼担心被小胖子乱七八糟地祝福请进棺材板,低叹了声,无可奈何地接过。

    “7点过来吃面。”

    “遵命!”

    胖墩夸张地敬了个军礼,转身就溜。

    昨晚又是熟悉的不眠夜。

    宋春庭辗转反侧至夜间4点,勉强闭眼眯了会儿,结果6点就转醒。

    她带来的行李箱很大,款式各异的旗袍塞满了衣柜。

    她挑了件黄底白花的新式旗袍,长发挽起,略施粉黛。

    天气转凉,搭了件轻薄的白色镂空披肩点缀,整体气质温婉柔和。

    屋子一如既往地幽静,下楼时,她穿着齐齐精心挑选的毛呢拖鞋,踩在地板上静得跟棉花似的。

    拐过转角,她隐约听见粗沉的喘息声,视线跟着脚步缓缓下移。

    客厅里,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做俯卧撑,他沉浸其中,动作快而标准。

    宋春庭呆站在台阶处,双眼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的事似乎不是梦,她刚来这几日,什么都没摸清,甚至连给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莫名其妙跟男人同居了。

    同居?

    她勾唇轻笑。

    这要换作以前的宋春庭,百分百不可能事件。

    “看不够吗?”

    耳边飘来戏谑的男声,她从愣神中清醒,目光寻着声音荡去,恰好同男人深谙的黑瞳相撞。

    她呼吸轻颤,心跳有些错乱,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注视。

    “早。”

    她硬着头皮开口。

    谢淮楼做完最后几个,径直起身,神色淡然地穿过她往楼上走,也没有问好的意思。

    那眼神略显怪异,说不上多冷,可同昨晚那个喝了酒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昨晚就像个粗痞的老流氓,现在却又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傲嘴脸。

    奇怪的男人。

    她在心底暗自腹诽。

    “宋姐姐。”

    十分钟后,屋外跑来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子。

    这两日,她已经同他混得很熟。

    昨天下午陪着张婶接他放学,路上给他买了芒果。

    他包得满嘴都是,张婶骂了他一路,他始终笑眯眯的,丝毫不影响胃口。

    “你怎么来这么早?”

    “楼哥说要弄面条给我吃。”

    宋春庭闻言,看向空人的楼梯处,有些意外,黑商还会做饭?

    胖子伸手拉扯她的披肩,好奇地问。

    “姐姐爱吃面条吗?”

    “还行。”

    她饮食很自律,早上一杯黑咖啡足矣,日常偏食草系,晚上几乎不吃碳水。

    妮娜不止一次严肃批判她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清淡饮食,唯一的放纵是甜品。

    当然,自己亲手做的最美味,不接受任何反驳。

    只可惜,这些天她绕着小镇转了几圈,别说是甜品店,连一家像样的面包坊都瞧不见。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楼哥做的牛肉面特别香,一般人吃不到。”

    “是吗?”

    她浅浅微笑,也不说不信。

    孩点头如捣蒜,转身跑进厨房,拎了根冒着寒气的碎碎冰走来,熟练地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宋春庭。

    “乳酸菌的最好吃,你尝尝。”

    她低头看他神采奕奕的眼睛,歉意地笑。

    “抱歉,我早晨不吃冰冷的东西。”

    胖墩眯起缝眼,被人拒绝略显难过,无力地收手。

    忽地,女人身后伸出一只强健有力的长臂,接过齐齐手上的东西。

    他似乎刚沐浴过,薄荷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而来,雄厚的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她心头猛跳,转身时,肩头擦过他硬挺的胸肌。

    距离相隔太近,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经过一晚发酵,他脸上的巴掌印消退,可指甲划开的血痕尚存。

    谢淮楼嘴里咬着碎碎冰,沉静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懂欣赏。”

    宋春庭无言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身旁的齐齐吸着甜水,含糊不清地解释。

    “乳酸菌是楼哥的最爱。”

    她没忍住,抿唇偷笑。

    “他又不是小孩。”

    “姐姐,楼哥人很好的,全世界第一好。”

    齐齐无时无刻不在夸谢淮楼,眼珠子一转,四周张望,顺利找到被谢淮楼扔在餐桌上的玫瑰花,稍稍整理几下,双手捧花送给女人。

    “楼哥送你的,姐姐收下吧。”

    她脑子发麻,既不可思议又觉惊悚,僵硬地接过。

    “他送的?”

    “对对对。”

    他编故事的才能全跟张婶学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楼哥这人比较害羞,摘了花又不好意思送给你。”

    女人还是将信将疑,低头看着嫣红的花束发呆。

    厨房里的男人突然探出头,粗声叫人。

    “张齐齐。”

    “到!”

    胖墩以为自己瞎编故事被人发现,惊得魂都没了。

    “过来帮忙。”

    他长嘘一口气。

    “来了。”

    早餐桌上,齐齐跟谢淮楼相对而坐,一大一小专心吃面。

    牛肉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沙发上优雅喝咖啡的女人忍不住咽下口水,猛灌两口苦涩的热液,极力抑制已然放肆的食欲。

    男人很快吃完,看了眼时间,拧着车钥匙催促齐齐上学。

    “走了,要迟到了。”

    皮卡车粗犷的引擎声奏响,小胖墩狼吞虎咽喝完最后那口汤,火急火燎地冲出去。

    没多会儿又原路返回,几步跑向沙发,埋在宋春庭耳边说了什么。

    车尾很快消失在小院,渐行渐远。

    宋春庭思绪放空,缓缓放下杯子,起身走向厨房。

    料理台被抹得一尘不染,米白色的瓷砖亮到反光。

    自她那晚住进来就知道,房主很爱干净,甚至连死角都寻不见一丁点灰尘,这对于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来说简直是最完美的避风港。

    台上放了个白底青瓷色的大碗,清汤牛肉面,整间厨房都香透了。

    “姐姐,其实楼哥也煮了你的那份。”

    孩的话还在耳边持续回荡,宋春庭伫立良久,端起碗走回餐厅,坐在稍显年代的红木餐桌前。

    面条在汤里泡了太久,已经坨了。

    她夹起两根细面塞进嘴里,轻轻咀嚼几下,汤底浓香,面条劲道,的确是碗色香味俱全的好面。

    “滋滋。”

    桌上的电话忽而响起,她低头一看,是妮娜。

    “大小姐,你玩够了没,什么时候回来?”

    宋春庭慢条斯理地咽下那口面,抬头看向窗外整洁的小院。

    茶几上摆放娇艳的玫瑰花,筷子夹起切得厚薄均匀的牛肉片。

    人生从来没有所谓的固定选项。

    所以即算错了,那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心甘情愿为其买单。

    “妮娜,我想待在这里。”

    “多久?”

    “一天,一个月,或是一辈子。”

    那头沉默数秒,难以置信地憋住几个字。

    “你疯了?”

    “嗯。”

    她唇角捎着笑意,缓缓吐字。

    “如果注定成不了正常人,那就当一个快乐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