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从屋外进来,耳朵冻得通红,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
谢淮楼低头看着她眸底冒出的湿气,沉沉叹了声,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走近想抱抱她,她抗拒地用力推开。
“你不要碰我。”
“春春……”
她轻咬下唇,齿痕陷得很深。
“谢淮楼,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我会离开这里,所以你才总说我是自由的,其实你是害怕我会纠缠,其实你早就给自己想好的退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男人眼底的受伤被她尽收眼底。
他勾唇笑着,沉声问她。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垂眼,不敢吱声。
“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好全是假的?我一直在等你离开,然后它女人接到家里,就像对你那样无微不至的,掏心掏肺的去照顾她们?”
“我……”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可是,不受控的情绪从来不是她能左右的。
“我只是想听一句实话。”
“那我想听的实话,你会让我知道多少?”
他沉着脸欺身逼近,她仓惶后退,腰撞在餐桌上,他压上来,把她圈在两臂之间,深邃的眼窝在灯光下满是忧郁。
“我从没谈过恋爱,我以为只要足够疼你,满足你的所有愿望,你就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可事实是,我一直就像个局外人徘徊在你的保护壳之外,我越想了解你,越怕会伤害到你……”
他呼吸停了两秒,心似被利器用力割开。
“我们这样一直飘在空中,是对的吗?”
她感受到他呼之欲出的忧伤,两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
男人苦涩地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不怪你。”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可我还是爱上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
他说完这些,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包括那颗炽热的心,他转身想往外走,女人着急的拉住他的衣服。
“哥哥……”
谢淮楼背对着她,看向屋外漆黑的夜,微微勾唇。
“哥哥叫的真好听。”
可惜不是独给我一个。
他离开家时,外面下起绵绵小雪。
宋春庭蜷缩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他们从初识到暧昧最后在一起时甜蜜经过,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决堤似的坠落。
她从来没想过真正隐瞒他什么,她所拥有的那些,她并不觉得幸运,更不会有什么所谓的优越感。
她只是在等,等她病情稳定,不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失控,不会歇斯底里的变成疯子,不会再自残。
更不会失手伤到他。
她想要遮盖那些丑陋的伤疤,她希望他眼中的自己永远如初见般美好。
女人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结果越擦越多,完全停不下来。
他这么好,有那么多小姑娘前仆后继想当他的老婆。
她们不像自己这么矫情难伺候,她们年轻,简单,健康。
她很嫉妒。
嫉妒的要疯了。
时针指向夜里12点,屋外的铁栏隐隐传来动静。
浑身酒气的男人推门而入,沙发上的女人一跃而起,激动到忘了穿棉鞋。
赤脚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像做错事的小媳妇似的疯跑到他跟前。
他以前有酗酒的毛病,在她出现之后慢慢改了。
烦闷的情绪从昨晚延续到今天,他跑去镇上一个朋友的夜宵店,一声不吭的喝酒。
期间朋友问起他的漂亮女友,说是虎子把她的神颜吹上天了。
谢淮楼不说话,抿唇笑了笑,一瓶酒很快下肚。
他今晚喝了很多,但没醉,还能自己慢慢走回来,还能看清站在他跟前的女人,那副低眉顺眼的求和样。
“不穿鞋?”
男人心头郁气难消,本想晾她一下解解气,可脑子本能的反应最致命。
见她不说话,他直接扛起她回到沙发前,单膝跪地,拿起棉鞋给她穿上。
宋春庭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小声问。
“你喝酒了?”
“嗯。”
他低低的应,缓慢直起身,头顶和皮衣上的雪花被室温溶解,化作一股清泉,在衣服上划出一道道湿痕。
谢淮楼回头看厨房和餐厅,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叹了声。
“吃饭没?”
宋春庭轻轻摇头,见男人转身准备去厨房,她起身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箍得好紧好紧。
“谢淮楼,你还生我气吗?”
他沉默几秒,倒也坦然。
“有点儿。”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男人深深阖上眼,静默良久,低手扯开她细长的胳膊,没回头,只说。
“我想你做的那些,我会心疼。”
他轻轻推开她,径直朝厨房走。
她胃口很差,空空如也的肚子勉强塞进一点东西。
吃完饭,她自告奋勇要去洗碗,他拦住了,语气淡淡的说。
“很晚了,早点去睡。”
她错愕的在原地,呆看着他站在水池前的高大背影,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等她转身离开厨房,谢淮楼两手撑着水池边缘,身上浓烈的酒气夹杂火星,快要把他烧化了。
闹别扭不是小孩爱干的事吗?
他真的无聊又幼稚。
二楼的走廊开着灯。
她坐在床上,听见逼近的脚步声,紧张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木门下方的空隙飘过一道黑影,停在她门口。
她以为他会进来,可沉寂半响后,黑影突然消失了,伴随着走廊的灯也一起关上。
她两手抱着腿,沮丧又失落。
他真的生气了。
否则在明知她会失眠的情况下,他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睁眼到天亮。
谢淮楼今晚没醉,只是头晕,洗完澡后,酒已经醒了大半。
纯白色床单,浅绿色棉被,怎么看都不是大老爷们的喜好,可他陪着她睡久了,现在已经毫无违和感。
他上身赤裸,粗硬的短发还没完全干,两手枕在脑后,深黑的眼睛被酒意熏染,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柔得好似羽毛轻盈擦过。
他知道是谁。
可不知是酒后的脑子短路,还是心口堆积的怨气和苦涩占据大半理智,心间那股焦躁的闷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翻身关了灯,屋外的敲门声也随即停了。
屋里很黑,滚烫的棉被里全是她身上的香气。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抱着她睡,习惯睡前亲吻她。
谢淮楼用力闭眼,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暗夜中长叹了声,掀开棉被坐起身。
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到真像小孩闹脾气,非得做点让她难受的事心里才勉强平衡。
可问题在于,她难受了,他又能有多好过?
到头来折磨她不成,反倒把自己心疼坏了。
谢淮楼走到门前,按开暖黄色的壁灯。
他打开木门,抬到半空的脚猛地落下,呼吸静止半响。
女人穿着单薄睡衣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圈,低头深埋膝盖,垂落的长发轻轻摩擦地面。
就像深山老林间,一朵被绿植层层遮挡的,无人问津的小蘑菇。
男人顿时心软如水,再深的怨气也烟消云散。
他跟着她蹲下,“蘑菇”听见动静,额头轻蹭两下膝盖,缓缓抬起头。
“我以为,我得数满五千只羊,你才会出来找我。”
谢淮楼没出声,他伸手撩过她眼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摸了摸冰凉的耳珠。
“冻成这样,也不知道穿件外套。”
她被这么一护,眼眶瞬间湿润,拖着很浅的哭腔。
“谢淮楼,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还讨厌我,也不想看见我,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一个人睡。”
她抽泣着说。
“我离不开你。”
他盯着她眼里闪烁的水光,心痛得快要裂开。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
她什么都不用做,她站在那里冲你笑一下,你的软肋就出现了。
她说,我需要你的保护。
你说,好。
哪怕这一切会有期限。
哪怕到最后没有结局。
他认了。
他无条件向她投降。
夜里凌晨2点,谢淮楼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杂乱的噪音夹着一串尖利人声,吵醒他怀里刚刚睡着的宋春庭。
挂断电话后,男人利索起身穿衣,她瞌睡全无,恍恍惚惚的追着他到楼下。
“出什么事了吗?”
“朋友那里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他面色凝重,眉目间少见的冷峻,转身见人儿还穿着薄睡衣,他叹了声,上前温柔的抱抱她。
“先去睡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我也……”
“这次不行。”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下意识皱眉拒绝。
平时带她到处溜达当作旅游,可一旦涉及有风险的场合,势必把她封锁在安全区域内。
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沉思两秒,小声说。
“那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好。”
谢淮楼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安抚她的心,给足她承诺。
“圣诞节之前,我一定回来。”
破旧的皮卡车很快驶离小院。
伴着微弱的尾灯,引擎声逐渐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她这一夜过得颠荡起伏,又累又困。
乖乖回到房间,回到炽热的被子里,睡着他的枕头,上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
那股专属于他的安全感,如影随形地围绕着她。
她入睡很快,一觉到天亮。
隔壁乡镇的山丘融雪后突发泥石流,滑坡,目前已造成几幢房屋倒塌,死伤不定。
谢淮楼某个战友在镇委会当小官,因为这个镇的地理位置偏远,救援人员赶到需要一定时间,可抢险救灾的事又是争分夺秒的事。
于是战友给谢淮楼打电话,他在赶去的路上告知虎子,虎子又拉上几车适龄的小镇青年,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去隔壁镇参与救援。
宋春庭接到他的电话时,已是翌日下午。
他整个人很疲倦,不眠不休忙活一夜,声音沙哑,颗粒感很强。
“我没事,放心。”
他灰头土脸的靠着草屋,喝了口水,平静地转移话题。
“你吃饭没?”
她呼吸缓了几秒,轻声说。
“我看见新闻了。”
言下之意便是,那边什么情况她已知晓一二,让他装作若无其事前多掂量一下可信度。
谢淮楼咧开干涩的嘴角,坦然承认。
“救援人员已经来了,目前很顺利,不出意外我明天就能回来。”
“嗯。”
她垂眼,语气难掩担心。
“牧洲下午会送东西过来,你别到处乱跑。”
“什么东西?”
他笑了下。
“晚点就知道了。”
“好,我等你回家。”
男人目光延伸至前方,看着还在参与救援工作的乡民,他抹开脸上的泥土,边走边叮嘱她。
“我先去忙,你记得按时吃饭。”
“嗯,你要小……”心。
电话已然挂断。
她双目失神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握着手机,长时间看着电视机屏幕上投射的人影发愣。
回想昨晚的小别扭,他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后天就是圣诞节。
她不在乎过不过节,只希望他能平安回家。
“滋滋。”
手机再次振动,这次电话那头是妮娜。
“苏明越说你不接他电话。”
她语气淡淡的。
“我为什么要接?”
“你昨天还不是陪他到处溜达吗?”
妮娜困惑的摸头。
“我以为你们和好了。”
“我是东道主,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再不济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至于冷血到连当导游的面子都不给他。”
“可我听苏明越嚣张嘚瑟的腔调,好像吃定了你会跟他回去。”
宋春庭起身,面目表情地往小院走,语调不冷不热。
“他嚣张也不是一两天了,你还没习惯吗?”
妮娜静了几秒,试探着问。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神秘一笑。
“圣诞那天你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
屋外的暖阳照在她脸上,温温的,很舒服。
隔着电话,妮娜看不见她眸底灰沉的冷光,只隐约察觉到她情绪不佳,识趣的换其他话题。
两人很自然地开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模式。
妮娜最近被那些黑粉闹得头晕脑胀,愣是半个小时一个脏字不带问候那群人的祖宗十八代。
宋春庭喜欢听她阴阳怪气的腔调,时不时笑着安抚她几句,顺手把被齐齐拨乱的花盆摆正。
她在谢淮楼身边待久了,逐渐习惯他对任何东西摆放的规整性,她作为强迫症甚至连挑刺的机会都没有。
久而久之,让她产生一种自己是正常人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她下意识以为谢淮楼回来了,踩着棉拖鞋狂奔到门口,一眼瞧见从货车上跳下来的牧洲。
他还是那副阳光少年郎的爽朗做派,白色卫衣黑色棒球服,皮肤很白,眼睛明亮,让人羡慕的娃娃脸,遮不住的胶原蛋白。
“嗨,嫂子。”
他很爱笑,笑得无比真诚。
“好久不见。”
宋春庭还没吱声,电话那头的妮娜听觉格外灵敏。
“男人?”
“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欸,别呀,听声音还不错,长得帅不帅?身材怎么样?好不好睡的啊?”
妮娜那疯婆子声音本来就尖,一激动就上蹿下跳,也不知那么娇小的个子爆发能力怎会如此之强。
总之一连串问题下来,女人尴尬的不知如何作答,走近的牧洲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用手遮住听筒,用气音说话。
“别闹,挂了。”
“宋春庭!”
“嘟嘟嘟……”
全世界都安静了。
她默默收好手机,满脸窘态地冲牧洲笑笑。
牧洲笑眼迷人,毫不在意地同她打趣。
“嫂子的朋友挺有意思。”
“不好意思,她有点人来疯。”
“没事,真性情的姑娘遭人稀罕。”
宋春庭假笑附和,不再搭话,引导他往屋里走。
牧洲冲车上几人打个手势,他们便开始拆卸货车后的东西,看着挺庞大,黑布罩得严严实实。
她站在院里看牧洲指挥时专注的神情,猛然回想起谢淮楼之前说过的话。
那次他们从物流公司出来,她无意间向谢淮楼问起牧洲的事。
她平时不爱八卦,只因那天恰好撞见一个年轻女人跑来公司,拉拉扯扯的抱住他不放。
男人听后沉默片刻,低声解释。
“他之前被人伤过,后来就不认真了,有过很多女人。”
“一脚踏几只?”
“那倒不是。”
谢淮楼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种关系,磕磕绊绊很久才说出口。
“床上的女人。”
“哦。”
她抑扬顿挫的飘着尾音,转头见他脸红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捏他的脸。
纯情又可爱的家伙。
不过,被爱情伤害过便开始游戏人间的又何止牧洲一个。
网红小说作家妮娜大大,私下是床伴收割机,爱好细皮嫩肉小奶狗,座右铭,打死不负责。
愣神间,屋外几人已经把东西扛进客厅。
黑布包裹的东西看着比牧洲差不多还高,神神秘秘地伫立在那里。
屋里热气足,他脱了棉袄,接过宋春庭递来的热茶,细品两口茶香,吹凉了一口喝光。
“嫂子,谢谢招待,公司那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那这个……”
她指指一人多高的不明物体,听着里头叮铃哐啷的声音莫名觉得耳熟。
他站起身,拧着棉袄走到她跟前。
“楼哥之前订的,东西全他一个人准备,说是送你的礼物。”
她轻轻眨眼,似乎想到什么。
“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
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笑眯眯的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几步走到黑布前,拽着薄薄的布料往下猛拉,黑色滑落,一颗挂满精美装饰品的巨型圣诞树倏地蹦进她眼睛里。
她足足愣了几秒,抬头看着树顶的白胡子圣诞老人,两手捂着发烫的脸,傻呵呵的笑。
她想要的,他会倾其所有地满足她。
他想要的,她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这次乡镇山体滑坡灾情较严重,几十号人前后忙活两三天,直到圣诞节那天傍晚,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谢淮楼的手机在抢险时砸坏了,山里信号时强时弱,整天联系不上她。
糊在脸上的黑泥已然干涸,他整个人像从泥池里捞出来似的各种狼狈。
回家前特意跑去战友家冲了个澡,换上不合身的白衬衣黑裤,外套基本宣布报废。
他用战友的手机给她打电话,接连拨了几个,无人接听,打给张婶,同样无人应答。
谢淮楼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慌意乱。
回家路上,油门要被他踩烂了,身体在车里,心早就飞到家中。
他脑子里混沌不堪,想着来势汹汹的情敌还待在镇里,这两天也不知会不会跑在她跟前瞎晃。
她有没有可能被说服,然后就像他担心的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这里。
那瞬间,无数种可能性充斥他的思绪,搅乱本就不稳的呼吸。
车里离小镇越接近,他心跳得越快,乱得毫无章法,分分钟冲破胸腔。
到家时,已是晚上8点。
皮卡车缓慢驶过小院外墙,他紧张的瞥了眼房子,黑灯瞎火,半点光亮都无。
车都没停稳,他火急火燎地下车,没熄火,没关车门,一路小跑往屋里赶。
客厅里黑的。
男人甚至都没多看一眼招摇的圣诞树,径直跑向二楼。
他推开她房间的门,按开壁灯,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如刚她住进来时一样。
他呆在原地,胸口持续发麻,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
等他缓缓拉开衣柜的门,紧绷的肩头瞬落,冰凉刺骨的呼吸持续下沉。
——行李箱不见了。
——她离开了。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他也不知道在冷冰冰的屋里待了多久,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下楼,路过客厅的圣诞树时,他停了下来,瞥了眼大概轮廓,嘲讽似的勾唇笑了笑。
这时,厨房里隐隐传来细小的动静。
他觉得奇怪,抬脚便朝那处走,伸手扯开推拉门。
“咔嚓。”
打火机,点燃小小的蜡烛。
他在跳跃的烛光里,隐隐瞧见一张被红光照拂的笑颜。
她两手端着小蛋糕,身上罩着毛绒绒的圣诞斗篷,火红的色泽分外娇艳,头上戴着可爱的小鹿角,长黑发扎成两股分散左右。
“生日快乐,谢淮楼。”
谢淮楼微微怔住,心跳停了半拍。
妈妈离开的那天,正是他的生日,自此之后,他再也不过生日,更不许别人提。
微弱的烛光照亮她眼底明澈的水光,唇角勾起明媚笑意。
“从今往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圣诞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希望你开心。”
男人还在晃神,墨黑的瞳孔毫无聚焦点。
“闭眼,许愿。”
他像是活在梦里,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实,听话的,乖乖闭上眼。
空洞的脑子里没有愿望,只有她。
“吹蜡烛。”
谢淮楼缓缓睁开眼睛,眸底隐约闪烁润泽的湿气。
过生日,许愿吹蜡烛,这些似乎离他已经太遥远了。
遥想那年的生日,奶奶一早跑去镇上买了个奶油蛋糕。
小男孩满心欢喜去房里找妈妈,见到妈妈拎着行李箱急匆匆下楼,屋外有辆面包车是来接她。
他像是知道她要走,死死拽着妈妈的手哭得撕心裂肺,被她决然地甩开,他又抱上去,再狠狠甩开。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车子渐行渐远,他哭着追上去。
追了好久好久,追到精疲力尽,追到彻底失望。
回到家后,他第一时间把蛋糕砸个稀巴烂,躲在房间里嚎啕大哭。
从此之后,生日便成了他的禁区。
“——呼。”
蜡烛吹灭了。
她放下蛋糕,上前柔柔地抱住他的腰,感受他因极力制止泪意而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我没准备礼物。”
她贴着他胸口轻蹭。
“没关系。”
他声音哑得没调了。
“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
她昂头看他,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对面二楼照进小窗的暗光点亮她含笑的眼睛。
“你收下了,以后不能退货。”
“好。”
宋春庭垫脚吻了下他的喉结,身体退开一寸,拽着他的大手放到胸前的蝴蝶结上。
“谢淮楼,撕开你的礼物,好好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