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筠望着面前男人毫不掩饰的厌恶及轻蔑，心底生出几分荒诞感。
是非黑白能被颠倒成这样，哪怕是嘴皮子伶俐如她，都不知该从哪句开始辩驳了。
说到底，她就算极力辩驳，又有什么意义？
在她和梅玲月之间，他会选择相信谁？答案不言而喻。
更何况，她又何必在意他的相信？
不过，有一件事至少得到了证实——他对今晚发生的一切果然毫不知情。
既然事情显然无法从他这里得到解决，凤筠也懒得再和他废话。
见她竟一声不吭，转身要走，他伸手挡在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你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你急着去哪？”
“我同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可男人的手抵在门板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刚刚吵着闹着要本王留下来的是你，如今你一句’无话可说‘，便要甩手走人？”
凤筠随便找了个借口：“今晚是王爷先出言挑衅的，我气不过，难免要同你理论一番，这也无可厚非吧？”
“所以你就用玲月作为威胁？”
“不然呢？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段少允的脸色相当阴沉。他上前两步，逼得凤筠不得不后退。
“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尽管找我来算。别牵扯无关的人！”
“好啊。”凤筠轻快地答应，“既然是你我之间的清算……你只要现在走出去，对着扶苏说一句‘对不住，我说错话了’，我们便两清。”
段少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让本王，去跟一个小倌道歉？”
“就知道你不肯。”她拿手去推他，“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逍遥阁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我，我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闪开！”
感受到她的手推着自己身上的力道，再想到她急着去做的事，段少允心头的火苗噌噌往上窜。
他堵在门前，固执地不肯挪步子：“深更半夜，你……你带着一个小倌去逍遥阁……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可言？”
“咱俩彼此彼此！”凤筠的耐心都快耗尽了，偏偏推他又推不开，“良宵一刻值千金啊，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你管我呢？”
“我说过，别牵扯上她！”他低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凤筠也不再试图闯出这道门了。
她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睇着他恼怒的脸。
这可是他自找的，她今日若不气死他，她前面二十年的饭就算是白吃了。
“倒也是，怪我失言了……王爷刚刚急匆匆地往外走，显然是已经完事了，怕是已没什么好忙的了。如今长夜漫漫，时辰尚早，你却已撇下你的小情人独守空闺，你是不是不行啊？你俩床事不和也就罢了，偏就见不得旁人好，是吧？要不要我把扶苏叫进来，好好传授你两招，保你受益匪浅。我一不求银子，二不求别的回报，只要你俩给我作个揖，齐声道一句‘多谢姑奶奶指点’，我便十分欣慰了……”
原来当一个人的杀意被激发到极点时，那脸色和恶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凤，筠……”他自牙缝里念出这两个字，似是恨不得把这个名字咬碎了生吞了。
“叫我做什么？忘不了我？你当初在榻上缠着我不放的时候，倒也没像现在这么虚啊？怎么，发现你的小情人满足不了你，现在倒记起来姑奶奶的好了？我今日就把实话告诉你，你一个雏，你会什么？姑奶奶玩腻了才跟你断了的！你连扶苏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趁早滚去跟你的小情人过家家去吧！”
两人的眼睛里都遍布血丝，仿佛对方都是彼此在这世上最恨的仇人。
当段少允的掌风挥过来的时候，凤筠同一时间拔出腰间的匕首，向他挥了过去。
以凤筠的武力，怕是跟他连一招都过不了，便得被一掌击死。
更何况她前脚刚中了那么烈性的药，如今药性刚解，浑身还使不上力，以她现在的状况，同他斗起来更是以卵击石。
可她这一整晚的恐惧、憋屈、愤怒、不甘……种种情绪积压在胸口，已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用尽了所剩不多的力气，出手便是杀招，半分不留情。
哪怕她的招式如螳臂当车，注定会失败，她也要拼着那口气跟他斗到底……
果不其然，她劈出的一刀轻而易举地便被他震开了。
她身形不稳，脚踝传来一阵剧痛，险些摔倒。
这个当口，她满是破绽，避无可避，甚至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预料中的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虽说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没兴趣去琢磨对方为何会突然收手。
她调转锋刃，反手又是第二个杀招。
被再次挡开后，又是第三个……
如此一连使出去十几招，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对方犯了蠢，竟当真被她刺中了一刀。
“次啦”一声，段少允的衣袖被豁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浸湿了浅色的布料。
凤筠心下快意非常，颇想再给他补上两刀，可惜体力已几近透支。
她最后一刀正对他心口，刺出时已是强弩之末。
他似是为了戏弄她，匕首差一寸便要刺入时，才将她手腕扼住，再一施力，匕首便跌落在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她被他拖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的身子挡在她眼前，阴影将她全然笼罩，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凤筠挣了几下，挣脱不开。
她抬眼看时，男人唇边竟带着一抹笑，几分释然，又有几分讥讽。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想要我的命。”
凤筠也笑了：“你妨碍到我去找乐子了，你说你该不该杀？”
面前的男人笑意再难维持下去。
他的鼻息加重，胸口毫无规律地起伏，握着凤筠手腕的手指都跟着发抖。
此时他的脸色已不能用单纯的好看难看来形容了。
他就像是炭火边的一捆爆竹，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一声炸个四分五裂，恨不能将整个房顶都掀开，跟面前的女人同归于尽。
再次开口时，段少允的声音却令人意外的很轻，简直有一种十分温柔的错觉。
“凤筠，你在得意什么？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以免你会错意，我现在倒是觉得有必要把话跟你说清楚。”
他捏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表情：“你不过是一味解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