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阿哥还是有些吞吞吐吐,沈眉庄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柔声道:“四阿哥,你我有缘成了母子,你若信得过我这个额娘,也可信任昭贵妃,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四阿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甄嬛,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沈眉庄其实放下了不少戒备,从前皇后提携他回紫禁城,虽然他有意投诚,但皇后布局甚大,他不过一个不起眼的棋子。沈眉庄虽是汉人妃子,但位分高家世好,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就算来日再有皇子,年纪那么小也威胁不到他,加之高氏一事,沈眉庄对他颇为照顾,所以他心里倒对这个养母生出几分信任来。思来想去间,四阿哥褪去方才的局促,从容地把来意说了出来。
原来是为着早上五阿哥的事情,四阿哥的人留意到裕嫔面带愠色地在阿哥所带走了两个小宫女……
“腊八之事儿臣没能帮到额娘,心里一直不安,额娘被皇阿玛削了协理六宫之权,儿臣总想着能为额娘做点什么。我如今成家了,皇阿玛交给儿臣的历练也多了些,人脉自然也广了些,于是耳边飘过了些事情。”
毕竟上辈子是这个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若说没半点情谊是不可能的。看着年轻的四阿哥这样为沈眉庄,甄嬛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这样尽心护过自己,眼里不免流露出些许慈爱。不明所以的四阿哥被甄嬛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咳,继续道:“儿臣每日早朝后偶尔会回阿哥所看看书,那儿离书房近,有问题请教师父也方便,没想到昨日便遇上了这样的事。”
“四阿哥,你一向与五阿哥手足情深,本宫知道,你在圆明园时与五阿哥关系颇好,也曾得过裕嫔的照拂,今日你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们呢?” 甄嬛不怀疑四阿哥想讨好沈眉庄的心,但他并不是个拘泥于后宫之事的人。
“儿臣想,宫里这些狗奴才再如何偷奸耍滑,天子脚下,若无人撺掇是不敢闹到这种程度的。正因为我与五弟关系不错,所以才不想他走了歪路,皇阿玛既是我们的阿玛,也是我们的主子,稍有不慎,三哥便是前车之鉴。父子君臣母子兄弟,儿臣担心自己不能面面俱到……” 四阿哥倒是坦坦荡荡,他不愿做这个小人,但这些消息的确对她们有用。
沈眉庄的微笑中含了几分欣慰,温声道:“你很聪明。但后宫是妃嫔的地方,你的前程在前朝上,后面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额娘非常感谢你的心意,你只要好好读书、听你皇阿玛的话即可。”
从小缺乏母爱的四阿哥鲜少听到这样关心他的话,有些高兴地低头笑了笑,起身恭敬地给沈眉庄和甄嬛行了个礼:“请额娘和昭娘娘保重身子,儿臣告退了。”
沈眉庄笑着点了点头,让采月好生送了他出去,还赏了一小盒珍贵的野生银耳让他带回去给福晋。
“姐姐对乌拉那拉氏倒是挺好,她为着当初高氏的事儿对你有些生疏,你不生气吗?”
沈眉庄轻叹一声:“嫁入皇家的女子都不容易,她虽为福晋,夫君却从一开始就心中有旁的人,她的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我又何苦再为难她呢?”
甄嬛点点头,不再说青樱的事儿了,话锋一转:“姐姐,方才四阿哥所说之事,我是这样想的:裕嫔母子固然可疑,但皇上既有意保下五阿哥,我们若立即出手,反而得罪了皇上,不如先忍下这一时,以求后报?”
沈眉庄点头同意:“妹妹说得有道理,线儿放得长,鱼儿才钓得大。只是这两母子诡计多端,你还得小心应对才好。”
两人一边开始用晚膳一边又闲聊了些宫中琐事,直到饭后喝茶时宫人传话,说今晚皇上翻了果郡王府新送来的人的牌子。
“叶答应?你是说果郡王府送来的新人叫叶答应?” 甄嬛惊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是,凤鸾春恩车已经去长春宫接叶答应了。”
沈眉庄察觉到甄嬛的异常,扬了扬脸让宫人退下,小声问道:“你怎么听到这个叶答应如此吃惊?你认识她?”
甄嬛脑里还在捋着这件事的各种缘由,蹙着眉摆了摆手:“一面之缘的人而已,只是我没料到她会被送入宫。”
见她不愿多说,沈眉庄没继续追问下去。甄嬛抬眼望了望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起身道:“夜已深,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先回宫了。除夕夜宴的事情太忙,可能好些日子我不能这样过来陪姐姐说话了,天寒地冻,姐姐和朝华公主都要保重身子才是。”
沈眉庄也起身,握了握甄嬛有些冰凉的手,嗯了一声:“你也是,凡事不要太过劳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就尽管差人来储秀宫说一声。”
两姐妹简单道了别,甄嬛坐着贵妃轿辇慢悠悠地回了永寿宫。夜里冷,又重新开始下起了雪,甬道两旁的灯火一明一暗的,暖黄的光线却显得这冰天雪地的寒意更深了,猩红的宫墙在漆黑的夜幕下看不到尽头,让甄嬛觉得心里莫名地喘不过气。
她刚下了轿辇踏入永寿宫,玉姝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满脸焦急道:“宫里多了个叶答应,是果郡王府送进来的。”
甄嬛淡淡地一抬手,槿汐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都退下,扶着甄嬛入了正殿。玉姝快步跟了进来:“长姐你都不好奇吗?”
甄嬛面无表情地任由槿汐替她脱下斗篷,接过佩儿递过来的手炉,舒服地呼了一口冷气,平静道:“叶答应今晚侍寝,住进了长春宫。我在眉姐姐那儿听传旨的宫人说了。” 说话间她抬眼望了望一脸疑惑的玉姝:“都做额娘的人了,别总是火急火燎的,过几日便是十五,按理要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自然就会见到是谁了。何况,眼下她是否是叶澜依不重要,重要的是陈贵人有孕,想求我帮她搬出钟粹宫。”
“她要搬就搬,与我何干?”
“我想让她做你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