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势,让少师和还在一旁替郑旦罚站的无双,瞪大了眼,瞧着对面的靶心……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雷声大,雨点小。
但见那箭,划过一个绵软无力又不失优雅的弧度,轻轻落在郑旦面前,还不足两米的地方,晃了晃,啪叽倒地……
小校场里演武切磋的几位将军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那靶子往前搬了搬,一副“你这都射不中,就回家种田去吧。”
再看无双,暗骂着,“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废物点心?还是……这疯子又再装?”于是由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变成了我崇拜你……看你还能怎么演!
我们的郑旦,面对这么多观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面容沉稳,“咻”的射出一箭……
箭呢?箭去哪了?众人懵了……
箭根本没出去!直接掉在郑旦的脚上!
此刻,少师死的心都有了,这也行?于是,走到郑旦身边,唏嘘道:“殿下,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明日我们先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学起吧?”
“甚好!”郑旦乖乖巧巧。
几位将军皆是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
于是,今晚的皇宫和大人们的府邸全是“十三皇子是个废物”的消息。
倒是给这死气沉沉的皇宫带来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引的那些没见过郑旦的宫女,都忍不住绕路看一看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废物点心。
七皇子寻烁听着管家的禀告,笑弯了腰,“果然是个不足为虑的废物。”
而四皇子,听得此消息,沉了沉眉,“十三弟,你又耍什么小把戏?这么想当废物,我便废了你!”
…………
翌日,郑旦依然是过了巳时,才懒散的去了校场。
那些小皇子们听闻十三皇兄以后都不去学堂了。临近下学,都一窝蜂跑来校场。
于是,当郑旦刚刚扎上马步,小皇子们便蜂拥而至。喂糕点的,喂茶水的……
甚至还有个小不点儿偷了他母妃的胭脂水粉,踮着脚丫,擦在郑旦的脸上,稚气未脱的声音,清清脆脆,“我母后说,擦了这个可以挡太阳。十三皇兄你白白净净的,必须要挡太阳,不然会被晒黑。”
另一个小皇子,抱着一个大竹篓,奶声奶气道:“十三皇兄,你书案上有一个竹筐,我帮你拿来了。”
…………
少师看着这闹哄哄的校场,在无双身边耳语了几句,两人便进了旁边的小间。
“吴指挥使,不知这十三殿下有什么特长,有什么喜欢的兵器?到时可因材施教。”
“少师,不瞒你说,他真的一无是处!”无双满脸无奈。
“但我观殿下,确实是练武的奇才。虽然现在开始,年龄大了些,但是不影响还能习得一身好武艺。”少师还不死心。
无双拍了拍少师的肩,感叹道:“少师啊,先天优势是一方面,关键还得看脑子!”无双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劝你也学学少傅,去皇上那递辞呈,不然,你只会被他搞死,搞疯。”
无双看向窗外那依然扎着马步,被众小皇子围在中间的郑旦,幽幽道:“你看我就知道了,好好的皇城司指挥使,现在只能做他的侍卫兼伴读,每天不是替他罚抄,就是罚站。我三十多岁的人,我容易吗?”
无双一拳砸在窗棂上,但是那眼睛可没从郑旦身上挪开……
无双盯着郑旦,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心想着,这疯子怎么扎马步扎了这么久?还稳如泰山。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应该摇摇晃晃才对。
思及此,心下顿觉不妙,一脚踹了门出去。
刚出门,便见那群小皇子,顿做鸟兽散,大喊大叫着,“十三皇兄被蛇咬了。”
无双一个健步飞身上前。
但看郑旦依然是扎马步的动作,两手虚抬在空中,只有眼珠骨碌碌转。左手食指一条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手臂。
来不及细思,无双扯下腰封,于郑旦的大臂紧紧束了几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黑色药丸,捏开郑旦的嘴,瞬时弹了进去。
反手一把抓住身边小皇子的衣领,提了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
小皇子两腿在空中扑腾,慌乱着,“十三皇兄,刚打开那个竹篓,竹篓中便窜出一条蛇,把皇兄的手指给咬了。”
“什么样子?在哪?”
“唔~咳咳~椭圆形的头,银色的身子,上面有很多黑色的圈圈。跑进草丛里了。”
郑旦一动不能动,自己都没看清那蛇的模样,此时听着这个描述,第一反应,就是“贝尔彻海蛇”。
这次换郑旦面如死灰了,如果真是类似于贝尔彻蛇,一般人,就可以直接宣布死亡了。它的一滴毒液,可以杀死20头老虎,10头大象,毒性是眼镜蛇的三倍有余,致死量低于1毫克,可在一瞬间杀死猎物。
只听得,于无双身后跟出来的少师,急道:“快叫太医。”
等太医的期间,无双将郑旦放平,奈何郑旦还是那副扎马步的动作,四肢搭在空中,甚是滑稽。
可能是无双的药丸有作用,又或是修容的心头血保着郑旦,反正,郑旦还没有一命呜呼。只是那乌黑逐渐扩大,蔓延,直至攀上脖颈,晕开在脸上……
太医院大概整个都出动了,等到院使带着太医和药童们前来,看到郑旦这症状,却是连连摇头。
无双急问,“怎么还不救治?”
“这症状和当年二殿下一样,二殿下救治及时,截了双腿才保住性命,如今十三殿下,毒性怕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了。”
太医院院使依然是连连摇头。
“那也截肢啊。”无双吼了一句,又看看整个乌漆嘛黑的郑旦,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截哪里?这他妈截哪里?”
无双甚至取了兵器架上的刀,来来回回在郑旦身上晃了几晃……
这一番操作,可把郑旦吓了个半死,脑子里立时跑过一万匹羊驼,内心疯狂输出,“无双,你大爷的,你敢截我,我明儿就把你剁成肉泥。你长长脑子好不好。本大爷我现在还没死,肯定是死不了。你忘了,本大爷死不了?本大爷死不了。啊啊啊……”
内心戏,你说谁看得懂?无双还在那兀自比划着。
忽听得太医院院使,疑惑道:“按说,按说,这么久了,殿下早就该……”
听得此言,无双忽而顿悟,舒了口气,扔了那刀,把郑旦一把扛上肩,暗骂一声,“老子忘了,这疯子死不了。”然后大踏步走出校场,背对着身后惊讶至极的众人,丢了一句,“都回去吧。我埋了他就好!”
…………
回到寝殿,无双扔了郑旦在床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炕塌上,悠哉喝起了茶。
斜睨一眼,床榻上的郑旦,“这事儿是寻铭那个王八蛋干的吧?你明知道四皇子想要弄死你,你怎么还不小心?老子只一眼没看住你,你便中了招。你以为现在还有萧旭救你呢?”
无双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冷笑一声,“你现在得靠我。我!”
一听萧旭,郑旦立时炸了毛。要不是现在肌肉麻痹,身体动不了,估计无双那脸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
郑旦心里苦啊!在大雍的时候,天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来了朔国,又成了四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暗算。
这新时代的四好青年,理想只是做一块社会主义的废料,当一个快快乐乐的造粪机器。压根就没想过争储夺位,而自己的退让却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阴谋伎俩。如今被逼的,苟延残喘,朝不保夕……
郑旦郁闷到了极点。这蛇毒,让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四脚朝天,活像个翻过壳的王八………
甚至,一年一度的除夕,都是在这昏暗的床榻上度过的……
期间,端妃又捏着那离不了手的佛珠,在榻前哭的梨花带雨。后悔着,不该将儿子接回。
承章帝则隔三差五来看看,自己这倒霉催的皇子。边安慰端妃,边拍着郑旦那翘起的脚,“寻熙啊,父皇让你去学习,本意是想看看你对哪一方面比较拿手,然后好在朝中给你谋个差事。”
承章帝瞧着郑旦这滑稽的姿势,摸了摸鼻子,“如今,父皇不逼你了,你活着也挺累的,等你好了,你想去哪当差,都可以。还有……”
承章帝竟然还欲言又止了起来,甚是为难道:“就算,大家都说你是废物,而你也真是个废物,都没关系。那不代表你的儿子,孙子,也还是废物。”
郑旦愕然,心里连连叫苦,“这说的什么话?这真是亲爸爸吗?”
…………
这一个月,郑旦倒是也没白躺,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遥想当初,自己在乱坟岗被银环蛇咬的时候,头脑昏沉,眼神重影。现如今,这样的剧毒,自己只是身体僵直,脑袋却依然灵光。不由暗暗惊叹,自从上次中箭,身体整个大换血,这心头血好似在自我进化,变得越发霸道。
这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具身体重塑的时候,修容的基因大概就占据了90%,又大换血两次。
现如今,郑旦真正存在的东西只剩下大脑的思维和记忆,如若连记忆都换成修容的,那自己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