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垂下眸子,很明了了,她是被拐了,拐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
也可以说是,被卖了。
明白自己的处境后,王沐立刻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她应该处于厨房的一个角落里,亦或者是仓库,粮仓?
王沐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立刻闭上眼睛装作还没清醒的样子。
她听见忙碌拖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自己,王沐竭力压下内心的紧张,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背在身后的手掌也故意放松半握着。
“诶?最后那道菜你上了没?”
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上了上了,咱们收拾收拾就赶紧走吧,不然他们又要嫌我们影响祠堂的福气。”
是另一位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稍大一些。
“我知道,这就走——诶?这丫头还没醒?”
“那不正好,省事,反正一会仪式结束后就被扛走了。”
“唉,听说还是刚考上大学的孩子——”
“关你什么事,脑瓜子聪明不是更好,将来正好给你家孩子补课。”
…………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王沐睁开眼睛,明白刚刚的几位应该是这村子里的妇人,负责给外面那些男人准备酒菜。
她忍着疼痛,把身后的绳索解开之后,又利落地把脚腕上的活扣也解开了。
她自小就在家里干农活,这些系法她再熟悉不过。
王沐把所有的窗户关紧,只留了最远处角落的一扇,自己走到了锅炉那里,往里面又添了几根木柴。
她环顾四周,又在一处柜子里找到了许多草药香料,应该是平常举行活动点燃的香都放在了这里。
王沐抽出来一盒沉香和一把白芷,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塞进了炉火里,这两个东西都有让人安神的作用。
她又找到一些标着迷药的粉末,应该是平常拿来迷晕外面的女人的道具,也一把撒进了火炉。
她蹑手蹑脚地把仓库通往外面大厅的门道打开,自己则躲在了留下的那扇窗户下面,将口鼻抵在了窗户缝中。
外面的男人喝酒喝的上头,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他们仍在高谈阔论,互相恭贺吹捧。
逐渐升温的温度,配上让人安神的香料,不多久就开始渐渐见效。
几分钟后,外面的说话聊天声渐渐消失,直至完全安静。
王沐谨慎观察着,确认再也没人清醒,才通过大门走出了仓库。
来到外堂,所有的人都已经趴在了桌子上,还有些倒在了地板上。
王沐走到关闭的大门那里,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绵延不绝的大山,一座接着一座……
这间祠堂应该是建在了山顶处,她还能看到山腰和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房屋。
这里全是他们的家人,全是他们的自己人。
她逃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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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回过头看着喝的酩酊大醉的一群人,知道自己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只有一次逃跑机会。
如果失败,她一定会被严加看守,失去所有的人格与尊严,直至生出孩子,被他们视为被驯化的牲畜。
即便那样,或许依旧会被锁在家里不见天日。
王沐咬了咬牙,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把所有男人都挪在了一起互相挨着挤着,她拿起那些人喝剩下的酒,一点点,均匀地淋在了所有人身上。
王沐歪着头,看着这些酒浸透这些人的衣服,一点一滴滴落在水泥地上。
她不愿就此放弃生命,可她更不愿意留在这里,当一个生育工具。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她的前十八年里,为了活的轻松些,已经丢掉了太多太多的尊严。
王沐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次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
最后,
就让她,选择一次尊严吧。
王沐抬眸,眼里闪过一抹坚决,她绝对不会如了这些人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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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端起祠堂桌案上的两根蜡烛,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丢向了那群醉的睡过去的男人。
烛火沾上烈性酒精,瞬间成倍翻出火浪,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将那群男人吞噬殆尽。
剧烈的疼痛让一些人清醒过来,他们看着汹涌的火海急切地想要向外面爬去,可刚一起身就被绊倒在地。
王沐已经提前把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王沐缓步走到了祠堂的牌位席前,她抬眸看着那一个个庄重严肃的牌位,凝视着那些黑底金字的名字。
王沐垂眸,听着火海里传出的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哀嚎声,平静地把那些牌位按照顺序拿在手里。
她转过身,明亮鲜红的火焰映照在她的眼底,她抬手将牌位一个接一个的扔进了面前的火海。
这些牌位更加助长了火焰的攻势,火海里传出了噼里啪啦的灼烧声。
王沐听着耳边乱糟糟的各种声音,眼里是骇人的平静。
她是逃不出去了——
但这些人,都得给她陪葬!
渐渐地,火势愈加凶猛,王沐避无可避。
她感受着身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烈疼痛,看着自己正对面的祠堂大门。
王沐的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
山下的村庄里有同她一样被拐来的人,请借着这个机会死命地逃吧,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
如果,
山下的妇孺全是同流合污的帮凶,那就都体会一下家破人亡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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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山顶上,明亮炽热的火焰冲天,似乎连着半壁天空都要灼烧殆尽。
山腰处的人已经发现了祠堂的情况,正端着水盆水缸急匆匆地赶来救火……
王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火海中。
她这糟糕的一生,总算是结束了。
她挣扎了十八年,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倒也算是解脱了……
对不起啊,王沐——
从小到大,委屈你了太多太多次……
直至最后,也没带你过上自由的人生……
…………
——————
斯莱特林寝室内。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艾薇拉躺在床上,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她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艾薇拉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
一丝月光透过黑湖的河水穿过玻璃窗户,洒在了床上,为房间带来了一丝微弱到忽略不计的光点。
艾薇拉环顾四周,是在她自己的宿舍,不远处的斐正睡的沉稳。
她深吸一口气,思绪渐渐平复。
又梦到了……
她梦到过无数次那天的场景,每次梦魇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总是那片火海……
这次的又跟平常不太一样,太过真实,太过逼真,让她恍惚间还以为再次回到了那个世界。
在密室中,那片火海幻象还只是提醒她那被火焰灼烧的痛苦,可刚刚她偏偏梦到了——
梦到了她曾发生过的一切,梦到那些她完全不想回忆的事情。
那梦魇反反复复地提醒着艾薇拉,她上辈子过的有多糟糕。
一片寂静中。
艾薇拉曲起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正是因为前世的种种,艾薇拉对于钱,对于权有种根深蒂固的执念。
她要强大起来,
她要自己富甲一方,
她要自己的地位至高无上——
她想要自由……
钱和权,才是让艾薇拉安心的所在。
她将永远,谋夺一切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