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

    猩红的血顺着霍华德的指稍，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他的生命在快速消散。

    纵使有生命女神的庇护，他也不能无限作死。他没有灵魂，无法承接灵能，修补身体所依靠的也是他体内原有的物质。

    如果前后能够称一下重量，即使霍华德的伤口长好了，身体的重量也不会改变，甚至还会降低一些，因为修补所用的能量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之前在沙漠中跋涉，以及修复激光枪造成的伤口，原本身体的机能几乎已经快到了极限，而现在他又给自己来了一下大的，这次生命女神的力量也开始有些难以为继。

    霍华德的感官在迅速衰退，他感到歌莉娅把他平放在了地上，接着他的大腿处传来轻微的刺痛，那是歌莉娅在给他注射针剂，在对他进行抢救。

    不过歌莉娅这样做显然也是有点慌了，因为她给霍华德注射的是她装甲中的复苏针，这种针剂对战斗修女这种40k超人来说是急救的良药，但对于霍华德来说却并不是，这种剂量的复苏针给3k的牛打一针牛都得死，更不用说霍华德这个3k时代的凡人了。

    一针下去，霍华德血压飙升，原本他胸部的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渗血，现在直接喷出了一小股血泉，又被手忙脚乱的歌莉娅给伸手堵住。

    歌莉娅这么做不能说是毫无救护素养也能说是在瞎搞，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她接受的培训的内容只有战斗和对帝皇的虔诚，战场救援一类的知识从来不在她们学习的范围内，甚至她们还会厌恶这种知识。她们会认为帝皇能够庇佑虔诚的灵魂，如果一名士兵在战场上被子弹击中挂了，那就是说明这名士兵不够虔诚。

    歌莉娅胡来一般的操作让霍华德的情况变得更糟，但这也符合霍华德的意愿，他并不希望自己能使随随便便的被人类治愈，这样他用命逼灵出来的方式就会作废。

    生与死的天平上，现在他正加速向死亡的一边。

    在无形的赌桌上，他押上了自己全部也是仅有的筹码——他的命，而赌桌上的其他赌客却还在观望。

    这就像捉棍子的游戏，以前霍华德参加过一次无聊的团建，团建中就玩过这种游戏。规则很简单，一根棍子从下到上按根据区间涂成不同的颜色，然后竖着从空中自由落下，看谁能抓住棍子，谁抓住棍子的部分越靠上谁的分数就更高。这样参加游戏的人一方要克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不要等棍子一开始掉落就抓住，那样就只能拿低分，但是又不能等太久，因为等棍子落地了还没抓住的话那就计零分了。

    现在赌桌上的其他成员都是抱有这样的心理，一方面他们希望自己出手的时机比其他赌客更晚，但也不希望让机会白白溜走，所以他们现在都在撑，看谁先撑不住。

    这就苦了霍华德，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但是不代表他喜欢濒死的感觉。

    心脏破碎之后，如果没有立刻猝死，在肾上腺素和残余血氧的作用下，人类还能保持约三十秒的清醒意识。在这漫长的三十秒内，霍华德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迅速地从胸口的那个破漏出去。首先从四肢末梢开始失去知觉，他胸口的伤、脸部的伤开始就因为失血而不再疼痛，他只觉得冷。

    不明真相的歌莉娅还在尝试抢救，但是她也不敢再给霍华德随便注射药物了，于是她开始给霍华德做按压，中途还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试图将他唤醒。

    而霍华德只是躺平了任她摆布，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如果有人来救他，那这场赌局还能继续下去，如果他真的死了……

    那就死了好了，这个狗屁世界，真是一点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去他妈的！

    脑海中百无聊赖的小人吹起了口哨，曲目是某音乐大师的第九交响曲。

    在歌莉娅忙着抢救霍华德时，另一边的战场之上同时出现了异动，一些形同鬼魅的影子开始显现，这些影子无声而迅速地穿行在密集的兽人之中，却无一兽人发现。

    这些影子并不会直接出手攻击兽人，但是却能够精确地找到兽人中那些火力最足、携带弹药最多的小子，他们在瞬息之间出手，或划开兽人的弹链，或往上挥洒一些奇怪的粉末，而兽人却对此浑然不知，直到这些被动过手脚的弹药爆炸将它和它周围的兽人炸死。

    陷入绝境已经准备进行殊死一搏的人类部队的压力突然就减轻了不少，许多士兵举着枪口，但还没等发射，瞄准锁定的兽人就倒下了或者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爆炸吞没了，不过指挥着每支战斗小队的指挥官却并没有懈怠，这些战场上最低一级的指挥官依旧指挥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手下清理阻击这残余的兽人。

    最先发现这些穿梭的鬼魅的是一名脸上印着百合花印记的战斗修女，她立刻举起武器对准了这些可疑的来者，即使这些鬼魅从行动上看它们是在攻击兽人，但是战斗修女并没有草率地就认为这些鬼魅是友军。

    敌人的敌人，有可能是更棘手的敌人。

    而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之后——或者说这些鬼魅本就没打算在这群人类面前隐藏自己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就被发现——这群鬼魅三三两两的在安全距离外停了下来，同时彻底解除了覆盖在他们体表的光学迷彩。

    那是十来个穿着贴身轻便装甲，戴着面罩，又高又瘦的人形生物。

    “灵族？！”战斗修女立即分辨出了这些鬼魅的种族。

    而这些鬼魅也打开了面罩，面罩下的容貌和人类相差无几，只是更为俊美，证明战斗修女的猜测准确无误。

    “人类朋友们，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请跟我们来，或许在一些事情上我们可以彼此帮助。”为首的灵族没有废话，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寂静修女的队长却并不想和这群豆芽扯上什么关系，她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打算用子弹作为回答。

    但是在她开枪的前一刻，又一名鬼魅摸到了她身后，对着她装甲薄弱的部位刺入了锋利的匕首，匕首上淬涂着不详的毒药，在匕首刺进寂静修女体内的一瞬间，药效发作，修女立刻失去了力量，被身上厚重的装甲压垮在地，动弹不得。

    很快，利用同样的方法，人类队伍这边所有比较高端的战力都被一一放倒，包括歌莉娅。

    然后一名灵族从地上抱起霍华德，往他体内注射了浅金色的药剂，维持住了他的生命体征。

    那名灵族看到霍华德的嘴唇在微微蠕动，出于好奇，她把耳朵凑近了一些，想要听听这个凡人在说些什么。

    然后，在看不见的面罩之下，这名灵族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个凡人在说：

    “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