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人的尸体轰然崩塌，但是危险的信号已经在这群灵能异形中传开，祂们的身上纷纷闪烁起红色的光，戒备着隐藏在人类之中的杀戮者。

    但是寂静修女们却根本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只是天然无魂者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会被有灵魂的生命忽略。

    而在核人的灵能视线中，寂静修女就像是一张白纸上的破洞，她们无法被核人的灵能侦测，核人也无法确定她们的具体位置。

    借着这种优势，只有当她们接近到身边了，核人才会发现她们。

    这个星球上依然存活的寂静修女只有四名，此时已经全部被投入战场，她们的数量相较于数十万名人类士兵不值一提，但她们的存在却又将本被核人所掌控的战局再次逆转。

    仅剩的四名沉默姐妹在战场上穿行，作为灵能节点的核人接连被枭首，节点的毁灭让这个庞大的灵能法术很快就无以为继，缓时立场破碎，其中的人类重获自由。

    战争从来不存在克制一说，即便是战争的发起者也无法判断的烈度。

    莫尔维政委和他的士兵们一开始只愿意使用冷兵器来阻拦这些曾经的兄弟，但是随着核人的加入，越来越多的机魂脱离了欧姆弥赛亚的掌控，追击的星界军能使用的火力也越来越猛烈。

    当昔日的兄弟开始使用激光枪，开始使用重机枪和热能武器之后，当身边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被击倒，莫尔维政委的士兵还想要依靠手中的冷兵器阻拦对方、还想要留有情面，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最终，不知道是莫尔维手下的哪一位士兵，或许是因为擦枪走火，或许是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总之，他射出了一发子弹，而且或许是欧姆弥赛亚相助，总之这枚子弹准确地命中了一名追击他们的星界军的眉心。

    当第一枚子弹出膛，当第一位死者出现，事态就注定失去控制，再想克制已经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幻想。

    “嘭！”

    又是一声格外刺耳的枪响，枪声来自莫尔维的身边，而开这枪的人是亚瑟，他还保持着以往的习惯，即便在战斗时嘴中还叼着一根烟。

    “政委啊，我们得先活下来，否则他们说我们是叛徒，我们就真的成为叛徒了。”

    最终莫尔维不再犹豫，他抽出自己的爆弹手枪向天空鸣枪并大喊道：

    “卡伦亚的将士们啊！动用你们的一切武力！消灭这些叛徒！”

    谁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对哪边说的。

    莫尔维政委的士兵再也不留情面，他们开始用尽自己一切的力量还击。

    虽然双方的人数差距接近二十倍，但在火力全开之后，莫尔维政委的士兵居然把阵线反推回去了一点。

    毕竟他们是第一批参与总攻的精锐中的精锐，被困之后又在黑水节区里面进行了接近一个星期的游击。

    而他们的对手虽然状态和装备都要远远强于他们，但是对方毕竟是第二次组织起来的由许多贵族的私兵构成的杂牌部队，战斗经验和意识都远不如他们。

    冲突演变到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两支星界军军团的战争，交战的双方早就把同袍的情谊抛到了脑后，战争的原因战争的目的他们不在乎，他们只知道要是无法杀死对面，死的就是自己。

    并且若是自己阵营失败了，当自己死后，还会被冠以叛徒的名号。

    两支星界军军团的战争最终演变为了阵地战，莫尔维政委利用地形和他们能够找到的一切杂物搭建了一道临时战壕，用来抵御来自昔日战斗战友的炮火。

    他们的确吸引了相当一部分追击的星界军，但是更多的星界军并没有忘记他们的主要目标，他们绕过了莫尔维士兵的战壕直扑后方的灵族，这名政委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没能履行自己拦住追兵的诺言。

    寂静修女穿梭在战场中，她们对人类士兵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她们的猎杀目标是那些庞大的灵能异形，不过若是有人胆敢拦她们的路，她们也不介意顺手把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切成两半，无论那是敌军还是友军。

    核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巨大的死伤让这些核人开始感到恐惧并撤退，但沉默的死神总能追上祂们。

    灵族的暗杀者早在争端开始时就潜进了星界军军团之中，他们手中的割喉刀曾经用来割断兽人的喉咙保护人类阵地不被发现，如今终于落到了人类的喉咙上。

    其余的灵族则是在各自为战，不过他们的装备和技艺还是能够让他们勉强在这种程度的乱战中自保。

    霍华德在查兰迪，梅还有彼得的保护下且战且退，而彼得在保护霍华德的同时还要保护这两位灵族，灵能的反噬直接伤到了他们的灵魂，霍华德给他们喂了血和煎饼果子，但是他们依然十分虚弱。

    彼得不断地用灵能击退那些朝他们冲上来的人类士兵，他依然恪守着霍华德的命令没有下死手，但是灵能的枯竭让祂无法再防御那些射来的子弹，因此祂只能用庞大的身体保护住身后脆弱的人类和灵族。

    在这场战争中，此时唯一能置身事外的，是战斗修女歌莉娅。

    她虽然身处战争的中央，却又好像被所有人无视。

    子弹贴着她的脸颊飞过，星界军高举着武器叫喊着从她身边冲锋向前，士兵们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进行着殊死拼杀。

    她看着这些互相无法沟通无法理解的人，看着这些没有仇恨却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人。

    她亲眼看着一名星界军用枪托把另一名星界军打翻在地，并在对方爬起来之前把枪管上装着的刺刀刺入了对方的心脏，当红色的刺刀被拔出之后，那名杀死了昔日战友的士兵脸上的表情愤怒和扭曲到不似人类。

    这名杀红了眼的星界军端着步枪从修女身边跑过，与另一名星界军扭打在了一起，并被一名偷袭的星界军从背后开枪击杀。

    杀人者继续去寻找新的敌人，却无人朝这名穿着动力甲的战斗修女投来任何目光，似乎她已然被这个世界忽略和遗忘。

    她应该怎么做？

    修女问自己。

    你们永远搞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有可能成为朋友的人被你们逼成敌人，本就是朋友的人意见和你们有分歧就被打成叛徒，你们要是把对待同胞的一半残酷劲拿来用在敌人身上这个世界早就清净了！

    她的耳边不知道为何回响起了霍华德当初骂她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呢？

    修女又问自己。

    她参与了整个过程，她清楚，战场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叛徒，不管是莫尔维政委的士兵也好，听命于机械贤者的士兵也好，寂静修女也好，他们都是忠诚的，这里没有敌人。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会参与到屠杀莫尔维政委士兵的阵营中，等到杀干净这些不稳定因素之后，她会砍了机械贤者的四肢把他交给审判庭定罪。

    虽然莫尔维和他的士兵很无辜，但是为了尽量解决混乱的事态，为了减少损失，只能牺牲他们了。

    你们永远不长记性，永远不吸取教训，前人踩过的坑你们变着花样掉进去，掉进去后要么一条道走到黑，要么等着天降猛男来拯救你们，要么嚷嚷着狗屁伟大的牺牲让别人拿命来补你们的窟窿，我牺牲你大爷的！

    无谓的牺牲似乎能带来眼前的胜利，但长此以往，也只会催生更多的绝望，壮大敌人的力量。

    霍华德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她的神经上，几乎要把她的自我完全击碎，揉辗成灰。

    她把手伸向自己的脖颈，顺着细线扯出了一块伤痕累累的标牌。

    这个身份卡属忠嗣学院和她同级的一名战斗修女，她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憧憬的人。

    一些被她遗忘的记忆正在冒尖，她的脑袋隐隐作痛。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回想起被遗忘的记忆，她的心底泛起了深深的失望和无力，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离开。

    修女低下头，她似乎被抽走了脊椎，只能依靠这身坚固铠甲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

    她失神地行走在杀戮场中，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只想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没走出多远，一名体型较小的核人在她眼前被击翻在地，紧跟着寂静修女一脚踩了上去，正要用处决大剑贯穿祂的胸膛。

    没有任何时间思考，动作似乎不经过大脑考虑，修女抽出链锯剑挡下了这一击。

    寂静修女意外而又带着敌意地看着这名阻止她处决异形的战斗修女。

    战斗修女回应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这样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