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放下手中的笔。

    缓步走到营帐外。

    冰冷的细雨，轻轻落到他身上。

    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寒，透雨而来。

    “元帅？”

    副官这时赶来。

    却看到武安呆滞地站在雨中。

    表情有点诧异。

    他从没有见过武安这样失神的状态。

    忍不住轻声提醒一句。

    “我们的保暖物资够吗？”

    武安忽然说出一句莫名的话。

    “够……够吧。”

    “我马上去查看。”

    副官不确定。

    但还是马上去着手做这件事情。

    武安没有反对。

    他轻轻用手揉搓手中的雨点。

    冬天的雨，可怕而致命。

    尤其是这种一眼就知道，极为漫长的雨。

    如果此时他的部下还在战争之中。

    武安简直无法想象，这冬雨所能带来的后果。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

    他已经顺利抵达甸纪城。

    不仅获得了物资补给，还有兵员补充。

    有固定的营地。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会对甸纪城有歪心思。

    一切都很安全。

    不需要冒雨进军，也不需要露宿荒野。

    武安想着，视线已经转到了衡水伯爵领的方向。

    皇帝与马家的战场。

    遇到这样的天气，想必也打不起来了。

    冬天将至，所有的大型军事活动。

    基本都要顺延到明年开春。

    士兵也接受不了在恶劣天气的影响下。

    与敌作战。

    ……

    夜幕，晨曦城。

    费名作为城主。

    出席了马仲召开的一场聚会。

    聚会中随处可见的名流和贵妇。

    以往费名会很热衷于这些人之中。

    但现在，费名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马家与奇点帝国的联军，此时的状况可称不上好。

    十几万大军在荒野，与皇帝的大军对峙。

    而且根据他的情报渠道。

    知道西昊城已经被一个黑狼佣兵团给打下来。

    据说是受到皇帝雇佣的人。

    如果马家败了。

    那他这个晨曦城城主也就做到头了。

    在晨曦城荒淫无道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

    这是费名很难接受的事情。

    不过，比起丢掉小命。

    费名觉得自己的小命更重要点。

    这时。

    费名看到了众星捧月的马仲和昌季公爵。

    两人不知道在内厅谈论什么。

    终于从这场聚会中现身。

    他们在人群中，如明星一般耀眼。

    无数人想要贴近他们中的一个。

    从而拉近双方的关系。

    本来，那个位置是只属于他一人。

    “不去看看吗？”

    这时，费名身边忽然响起声音。

    费名转头，发现是马致宁。

    “马公子。”

    “我没有想到是你。”

    费名真切说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因为马致宁。

    而受到身边人的视线关注。

    马家的聚会。

    这个马家大公子同样引人瞩目。

    虽然马致宁是伯爵。

    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称呼其为马公子。

    毕竟，如果马仲真的能击败皇帝。

    正面坐上那个位置。

    马致宁就是货真价实的储君。

    “方便聊一下吗？”

    马致宁轻轻晃晃自己手中的酒杯。

    眼神也看似无意的扫了圈周边那些视线。

    “当然。”

    “我看阳台就挺不错。”

    费名当即意会。

    同时主动提议换一个位置。

    一个更方便他们攀谈的地方。

    就算别人会注意到他们。

    也不能轻易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很快。

    两人前后脚来到一处阳台。

    落地窗外。

    是一望无际的漆黑大地。

    薄雾缭绕。

    仅在某些地方，有点点火光。

    那些地方就是近三十万大军交汇的地方。

    衡水伯爵领。

    “不知道马公子想要谈点什么？”

    “我这个晨曦城城主，只要能办到。”

    “一定尽心尽力。”

    费名主动开口。

    他很好奇马致宁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费名城主。”

    “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找你帮忙。”

    马致宁半个身子倚靠到阳台边沿。

    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下，抿了一口。

    然后忽然发出叹息。

    “哦？”

    费名没有焦急，仍在等着马致宁的下位。

    “费城主。”

    “晨曦城还有多少存粮？”

    马致宁目光灼灼。

    费名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马家储粮不够的信号。

    现在西昊城被占据。

    不仅奇点帝国的支持被截断。

    马家也相当于困在尘埃中央行省这片区域。

    尽管占据首都安卡。

    但安卡城里的贵族和利益牵扯太多。

    马家不可能强征那片区域的粮食和财富。

    很容易激起民变。

    这里的民，指的不是平民。

    而是那些大贵族，还有大商人。

    哪怕是马家也弹压不住。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样的地步了？”

    费名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马致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直勾勾看着费名。

    表情多了丝寒冷。

    “费名城主。”

    “如果你能帮马家这次。”

    “马家会感激不尽。”

    “如果不能，也希望费名城主能守口如瓶。”

    马致宁语气客套了很多。

    费名立刻有了不好预感。

    比如今晚自己忽然因为酗酒过多。

    而突然从高城坠落而亡。

    又或者因为突发心梗，死在某个贵妇肚皮上。

    这种种常见的画面，在费名脑中划过。

    一切都因为他听到了马致宁的这个内幕。

    什么样的人保守秘密最牢靠。

    自然是死人。

    “哈哈哈。”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马公子既然有需求。”

    “还请不要客气。”

    “晨曦城多年储粮，还是能有不少富余。”

    “马公子需要多少，明天过来搬就好了。”

    费名豪爽大笑起来。

    装作全不在意的样子。

    大手一挥，表示马家想要多少，就自己去搬即可。

    “费名城主不愧是我们坚定的盟友。”

    “我替我父亲，感谢费名城主的奉献。”

    马致宁看到费名如此上道。

    眼中的寒冷消失。

    也变得和蔼热络起来。

    伸手轻轻拍了拍费名的肩膀。

    就在两人要进一步推杯换盏。

    再聊聊男女之间的密事时。

    夜幕中，忽然纷纷落下雨粉。

    雨粉不大，但非常细密。

    打在人脸上，出乎意料的冰寒。

    而且这样细密的程度，让人湿身非常快。

    不一会，两人的华贵表衣，都有点被淋湿。

    “马公子，下雨了。”

    “我们进去吧。”

    费名已经打算离开阳台。

    毕竟私密事情已经聊完。

    外面也下雨了。

    不再合适待在这样的地方。

    只是费名的话，马致宁恍若未闻。

    而是仰头呆呆地看着灯光下。

    那漫天落下的雨粉。

    马致宁是北地将军。

    很明白这样的雨，在冬天究竟意味着什么。

    死人，接下来会大量的死人。

    北方南下的寒风，在这样的雨水加持下。

    将变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