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被架在了那里，一时说不出话。

    “当年前任卫国公与高祖皇帝征伐天下，亦是骁勇善战战功赫赫。想必珊姑娘是想效仿祖辈，与公主殿下一道杀伐争战，建功立业啊。”崔敏之如破空之竹，骤然立身而起，朗朗之声，直指陈珊。

    要公主上战场？行啊，你也一起去呗。

    崔敏之同样将陈珊架在了高台之上。

    “我——”陈珊嘴巴嚅动，想拒绝又不知道说什么理由，也不说话仿佛是被崔敏之压制住了。陈珊断然不能容忍自己被崔敏之压制，脑子一热，随便找了个理由脱口而出：“女子上战场，男子去何处？”

    崔敏之拍手叫好：“说得好啊！今日还有众位皇子在场，珊姑娘却要五公主披甲出征，是觉得我朝没有将军、没有皇子可用吗？！”

    崔敏之的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陈珊一时口快，不知其乘兴之语表达的俱是挖苦之意，再经过崔敏之的嘴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得罪人的模板了。

    人家银沙公主是长姐，王弟年幼才迫使她成长为一名战士。大周皇族人丁不能算十分兴旺，也是有好几位皇子的。要是让五公主上战场，这些皇子是都死绝了吗？

    不仅没有皇子，是连个将军都没有了吗？

    不仅没有将军，连个男子都再没有了吗？

    陈珊这话被崔敏之一扩大，可算把在场的人都得罪光了。

    “你！你什么意思？！”陈珊眼见着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敢为她说话的，顿时急了：“我爹爹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将军了？”

    华仲盈抢先崔敏之回道：“国公所言极是！珊姑娘既有此意向，国公又是将门之后，想来一定能将珊姑娘培养成一代良将！”

    华仲盈不似崔敏之一般言语激烈，眉目锐利，华二公子嘴角还噙着微笑，一字一句，清晰悠然，说到最后还露出欣慰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陈珊为国出征的景象。

    “你——”陈珊的目光在崔敏之与华仲盈之间闪烁，竟笑了起来：“我说呢，你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当真是夫唱妇随啊！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华二公子，你可要好好擦擦眼睛，崔敏之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

    华仲盈的笑容渐渐消失，连话语也凉了下来：“我，当然敢。”

    华仲盈没有问“为什么不敢”，他不会再让陈珊有机会痛陈崔敏之不堪的过往，将崔敏之的从来再度剖出来给旁人观赏。

    不管陈珊信誓旦旦要说的那些是什么，他的答案都是一样。

    崔敏之忍不住去看华仲盈，他坚定的样子好像与从前有些不一样。

    陈珊还想着找个借口将话题引到崔敏之的身上，将崔敏之的出身、作为一一拿出来批判，只听一直静观其变的祺王殿下发声了：“银沙公主既回归西黎王朝，说不定我们以后真的会在战场相遇。几位女学生不如想一想，真有那么一天，你们能做些什么？”

    祺王殿下这是给他们布置课业？

    陈珊依旧是不服的，只是太子不在，场上祺王的品级最高，陈珊只能干瞪眼。还是五公主看不下去，应了贺遐的话，表示会好好想想的，顺便拽着陈珊坐下，尽快结束这一茬。

    五公主坐在座位上，华仲盈继续讲课，只是五公主再听不进去了。她的心跳得飞快，这让她感觉心神不宁。奇怪，明明帮她的人不只是华仲盈，她却因为华仲盈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华仲盈，她不明白他讲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光是看着这个人，她就心生欢喜。

    等到华仲盈的课程讲完，众人开始了自由讨论。

    今日堂中之人，除了几位姑娘年幼的皇子，都是饱读诗书见过世面的，各有各的路子，崔敏之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这次万寿节，西黎、北朔都会有使者前来。而西黎极可能就是银沙公主！

    比如，北朔王室最近争端不断，这次出使大周是个建功的好机会，北朔三个王子都争破头抢着来，也不知道最后谁会是赢家。

    比如，西黎最近打通了西边波斯大食的路径，好些波斯、大食的商人想从西黎入境来大周行商，却被西黎赶了回去。

    崔敏之真的要谢谢皇后了，这一课，她得到的消息真的太多、太重要了。每一个事件都关系着崔敏之下一步的计划。

    银沙公主要来京城？那太好了！当初让她成功逃脱，这一次，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让她走出大周。

    北朔王权之争？如果北朔有什么想跟西黎联合的意图，想也不要想。合民街的悲剧还在发出哀嚎，就算并非崔敏之的切身之痛，她也不容许这一切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再次发生。

    波斯？大食？这两个地方名崔敏之好像曾经听俞丰年提起过，那边有不少货商，与中原有过往来，只是后来西黎崛起，切断了这条商道。如果能接上这条线呢，那这生意得能做到多大？！

    崔敏之的呼吸不经意急促起来，脸上焕发的光芒是成为崔敏之以来从不曾有过的。

    所有人都以为崔敏之是沉浸在心上人的精彩论述、讨论之中，被迷住了，包括华仲盈都是这样以为的，甚至因此暗自欣喜。只有贺遐知道，崔敏之的脑子里充斥着多少盘算，又奢望着怎样的未来。

    果然是从商之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在听到开通商道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

    反正贺遐是不可能承认，崔敏之眼中那动人的光彩是因为华仲盈存在的。

    讨论声渐渐平息之际，贺遐做主让大家散了。

    陈珊第一个跑出去，她现在看着这群人都气不过，只觉得每个人都憋着看她的笑话。

    五公主犹豫着要不要去追她，但还是留下了，期期艾艾地凑到华仲盈跟前说了两句感谢的话。

    崔敏之没去找华仲盈，她手里捏着一支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字迹难看到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啧，这是你的保密手段？”贺遐侧目，说出一句欠揍的话，“真是谁捡着了也看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