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染踩着大二的尾巴把专栏设立落实了,这比她预想的要困难许多,所以审核通过的时候她暗自骄傲了好一会。
正巧也是那会,蒋亿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把自己一杆子叉到外面去留学了,学习生涯可见的拉长。
于是赶在暑假前,俩人约了人一块吃饭,刚好又趁着这个点把两个宿舍的人都叫了过去。
去的时候蒋亿就玩笑说他是过来贡献一张嘴凑数的,一看说的竟然在理,毕竟俩亲家宿舍搞聚餐,来了个外门的。
蒋亿上了大学后比高中还低调,除了知道他是个学霸外他们竟然连人都没见过。
俞星染笑话他说,“你大概是我们这群人里最爱学习的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脱轨了呢,别一不小心就成了第一个谢顶的了。”
这话说出来,群里那群二百五就开始给他推荐假发了,有几个还说出国礼物就送假发了。
别说蒋亿没这个隐患了,他那头发茂密的都可以去当假发模型了。
只是当晚谁也没想到原本来凑数的竟然是今晚的主角。
在这之前,俞星染和闫萱几个聊天的时候,闫萱拍着桌板说,“谈哪个院的也不会谈医学院的,并不是专业歧视,就是接受不了,都说一入医学深似海,从此爱情是门戏,要么太开放,要么……”
她咂吧着嘴直摇头。
那天她说了七八个不谈医学院的理由,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就是从前放过的屁。
所谓的择偶标准成立的前提是基于你还清醒,一旦理智出逃了,那推翻的比什么都快。
一桌子七八个人,蒋亿并不怯场,他一直都擅长和人打交道,没多会就把共同话题建立起来了。
闫萱趁着去卫生间的空档拉着俞星染问,“那个蒋亿是你高中同学?怎么没听你说过?”
“论坛上有说他和宋野是同学啊。”俞星染说,“不够明显?”
闫萱想了想,他去看这种帖子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看宋野,哪还记得别的,况且现在宋野所到之处哪能没有俞星染的帖子。
“有女朋友么?”闫萱问,“论坛上的照片谁放的,专挑人黑料放啊!”
俞星染懵了会儿,立马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想法。
闫萱并不是扭捏的性子,还有点虎,听到俞星染说没有,再回到包厢的时候直接是连位置都换了。
眼尖的几个都捕捉到了这边微末的变化。
俞星染提醒她蒋亿是医学院的,且申请了留学的名额,学习生涯长的吓人。
闫萱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俞星染噎了噎,内心反复挣扎该不该提醒她之前自己说的话,最后还是做了个人没拆她台。
那顿饭吃完没几天,刚放暑假蒋亿就走了,宋野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俞星染还在感慨闫萱还没来得及酝酿起的悸动就要仓惶落幕了时,大三开学就收到了闫萱去做交换生的事,学校和蒋亿的学校离的不远。
京大每年都会有交换生的名额,不过文学院对这些不感冒,所以俞星染一猜就知道这姑娘是干嘛去了。
蒋亿的桃花质量还不错,开的也有点生猛。
……
宋野则是拒绝了学校的保研名额,在大四就定好了一所不错的律师事务所实习。
俞星染一开始不太理解,没多久就完全支持了。
半年时间,宋野共接了三起诉讼,两起婚姻纠纷,一起财务纠纷。
其中还有一起是积压了好多年没法推进的——均胜诉,于是他成为了那半年里律法界杀出来的黑马。
像宋野这样的人,除非你不给他任何机会,你要让他喘上气了,他在哪都能翻身,学历只是他锦上可添的花并不是傍身的筹码。
他积累到了一定的经验时就开始筹划单干了,他这种拼法,俞星染看了只能唏嘘。
“宋律师,一开始咱俩也就差四分吧?”俞星染说,“你跑这么快我真的追不上啊。”
宋野搂着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亲,语气轻柔,“不用追,是你的话我会回头。”
俞星染则没好气的咬了他一口。
宋野的工作室落成的时候正巧碰上元旦,他在业内放了消息,永久为没有条件但有需求的弱势群体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当时还掀起了不小的舆论,就连京大也拉他回来演讲了一次。
他演讲那天俞星染正好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去到大礼堂的时候她男朋友刚好演讲完,正巧一块回去。
“老宋,要不一块吃个饭?”身后许择舟和陈奇先喊住了他,“嫂子也一起去?”
宋野捏了捏俞星染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指,对方点了头,他才应下。
“话说你俩都成模范情侣了。”陈奇先玩笑道,“记得去年宣传部门在你俩照片边上写的么?”
“谈恋爱没法因为对方变得更优秀的都是孬种,而孬种不配谈恋爱。”
“他这一句话打翻了一船人,闹出了一群莽夫。”许择舟好笑道,“那一个月里宣传部的论坛被炸的挺惨。”
“嫂子你看了么?”方远问。
俞星染摇头,有些无奈,“我躲都来不及。”
方远哈哈大笑。
从大一开始,她的奖学金名单和宋野的做了合并后,也不知道学校宣传部门在搞什么,校专栏上哪都能见他俩贴一块的照片,以至于她都习惯他们的称呼了。
那顿饭结束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刚出了饭店大门,俞星染手机就响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犹豫了下,接通了,随后表情就变了。
算起来俞星染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南西过年了,但并不是没有回去过,她每年都会回去,只不过是回雩阳去看她爷爷,连一次乐平街都没路过。
从第一年收到过俞承彬的信息后,再也没有收到任何电话和短信,这次的电话用的是周枝云的号码。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也不过如此。
“怎么了?”挂断电话后宋野走过来问。
俞星染看着他,说,“俞承彬出车祸了。”
宋野愣了愣,“要回去看看么?我和酥姐说一下。”
“电话是周枝云打的,她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去一趟。”俞星染说,“作为直系子女,她儿子还太小,他现在能找的应该只有我了吧。”
宋野捞过她的手牵着,问她,“你想回去吗?”
答案肯定是不想。
其实她不欠俞承彬的,俞承彬也不欠她,只是冥冥之中,他们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罢了。
从前那事,她没什么好怨恨的,也没那个时间去怨天尤人,无非就是把她和俞承彬本就微弱的关系击了个粉碎。
她叹了口气,“回去吧,毕竟生物学上还是我爸,回去看看。”
宋野一把将她搂了过来,“那我陪你一起。”
俞星染笑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说,“你要敢不陪,我转身就和酥姐告状,她可让我好好考察你。”
“考察我什么?”宋野问。
俞星染笑道,“不告诉你。”
宋野一顿,就要去挠她痒,俞星染笑着躲让。
人还在大马路上,虽然是晚上,也依旧有零星过路的路人,俞星染就羞了一瞬,失了神然后就被宋野逮住了。
“你别闹了。” 俞星染抓着他的手说,“闹起来你又不禁闹,难受的还是你。”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恍惚,现在不禁闹的竟然变成了宋野。
“……”宋野看着她光亮的眼睛,“阿鱼,我真的……你最好一直这么坦然。”
俞星染淡淡的哦了一声,不以为然。
每次要闹的都是宋野,她臊归臊,最起码不会瞎脸红了,还学会了接话和回应。
但对方每次闹了过后,又非得忍着,穷其矛盾,大概是和自己过不去。
宋野手伸进她大衣里,隔着薄薄的毛衣掐了一下她的腰肢,“别成天想不健康的事。”
俞星染僵了一下,把他的手打开,心说怎么不健康了,正经男女朋友,正经交往关系,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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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第二天就买了机票回南西。
来来回回的跑了这么多次,但每次都是急急忙忙的回去然后就回来了,这次刚好赶上过年,又是回那个家,俞星染不可能心情平静无波。
飞机在南西机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宋野从托运那边推着行李箱过来,“林殊然过来接我们。”
“你让他来的?”俞星染问。
“他自发的,你没看群么。”宋野说,“群里都在打趣说你荣归故里呢!”
俞星染扫了一眼手机,纠正他,“你不也是?”
宋野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我不算了,我这是陪家属探亲。”
机场门口林殊然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出来的俩人后他拉开车门下了车去开后备箱。
“蛇儿,好久不见。”俞星染说。
林殊然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这话该我说,咱俩学校没差很远吧,你俩怎么就能禽兽到连饭都没时间吃呢!”
俞星染笑了笑,“走,请你吃饭去。”
林殊然往后看了看宋野,“你回来不是有事么?让你家属代劳就行。”
宋家属放好行李箱走过来,拉开车门让俞星染上了车,同时应道,“可以,想吃什么你选地。”
“放心,看在星姐的面子上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事实上不止是和林殊然很久没见,和其他人也都很久没见了。
年年的聚会都在南西,而俞星染和宋野永远缺席,平时也忙的飞起,约饭都四年了才吃上一两回,更别说远一点的了。
虽然见面不多,但那个群聊从没冷下来过,一见面,俞星染也还是会感慨,只有高中那会的友谊最纯粹热烈。
车上,三人聊着天马行空的话题,仿佛回到了在附中打趣的日子,唯一不一样的是宋野比那时话多了,而星姐平时懒懒无所谓的劲也松了。
他心想,大概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吧。
林殊然毕业后就回了南西,他专业学的本身就是金融,于是顺理成章的去他爸的公司就业了,从底层做起,现在混了个项目组长的名头。
要说起来,和宋野的大律师还是不一样,白手起家。
俞星染不想再住回乐平街,宋野早就猜到了,于是回来前就带上了张酥家的钥匙。
林殊然把车开到了附中家属院,问俞星染,“你去哪儿要不我送你过去?”
俞星染想了想要去的地方,摇头拒绝了,“你和宋野去吃饭吧,我自己过去。”
“行吧。”林殊然说,他趴在车窗边上又问,“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俞星染动作一顿,舔了舔嘴唇,看了眼往楼上放行李的人,“你别和他说。”
“干嘛,渣了不想负责啊?”林殊然瞪了瞪眼睛,“我想宋哥大概率受不住你这么玩。”
俞星染抽了抽嘴角,手撑着车身,假笑道,“林组长,你谈项目的时候也爱乱猜人心思么?”
“和我谈项目又有什么关系了?”林殊然纳闷,“不是在说你俩么?”
俞星染说,“闭嘴吧你,别管了,有空多看看项目或者找个时间谈谈恋爱。”
林殊然脸一变,“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俞星染笑笑不回话,林殊然想起什么,“西施也还单着吧,问下他国外的空气好不好。”
俞星染想了想,意味深长道,“大概率很好。”
林殊然还想问什么,宋野已经下来了。
“自己去可以么?”宋野问。
俞星染点头道,“没什么不可以的。”
宋野拽过她,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晚点去接你。”
林殊然看了眼后视镜,在车里骂娘,“你他妈接归接,别问老子借车啊!”
俩人相视一笑,很默契的忽略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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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染到了医院,心情就开始沉重起来了,倒不是担心,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这大抵就是血浓于水最大的力量了吧。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俞星染在服务台询问了俞承彬的信息后,护士往她身上多看了两眼。
俞星染被她的眼神稍稍刺激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俞承彬伤的很重?
护士带她到了病房附近,给她说了一下病房号就走了。
俞星染拢了拢外套,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房间内和她想象的画面不一样。
俞承彬确实在,他躺在病床上,不过伤的并不重,额头破了一块,左手骨折,此时还在逗他儿子,精气神不错。
这副样子在车祸里来说算是小打小闹,俞星染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松下去一股无名火就烧了起来。
逗她玩呢!
正要转身走人,俞承彬发现了她,喊道,“星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
俞星染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毕竟来都来了。
俞承彬把小孩抱开,撑起上半身。
周枝云则有些怵她,也可能是心虚,她抱着小孩坐在了另一边的陪护椅上。
四年时间,俞承彬已经不是印象中略带威严的模样了,两鬓生了白发,人也消瘦了些。
如果说以前他给人的感觉是衣冠楚楚,总爱端着架子,那现在就十足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形象,看到他逗着四岁的小孩微显吃力的模样,俞星染竟然有些心疼。
真是有病!对方都不心疼她,她在这玩一厢情愿这一套。
一时间俩人没说话,俞星染打量着他的伤势,确定了就擦破了皮。
俞承彬过了一会才开口,语气竟然有些伤感,“星星,爸好久没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