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边……?
温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四年前那夜河边的事。
陶书愉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温薏心跳越来越快。
一点点念头在她脑中冒出,很快就自动编织成一张大网,但凡有一点可能,她都不愿意放过。
温薏深呼吸一口气,她手脚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快从心间破出。
杨舟:“小姐?”
温薏回过神来,她指甲掐着掌心,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哽咽,“现在陶书愉在秦府?”
杨舟点头,“在秦府里,自从被毁了脸,陶书愉就疯疯癫癫的,她不受秦道郅待见,公婆也不喜,府里的下人现在都避开了她院子。”
杨舟说得委婉,如今府里的狗都能踩陶书愉一脚。
温薏嗯声,从秦府绑走陶书愉太过张扬,等找个机会,她必须要去秦府一趟。
“对了,秦枫呢?”
说到秦枫,杨舟表情怪怪的,“秦枫似乎察觉到我在盯着秦道郅与陶书愉,不过他并没有声张……更像是乐得其中似的。”
温薏蹙了蹙眉,据她所了解,秦松对待秦枫并不差,就连秦夫人偶尔说秦枫的不是,秦松都会生气,至少在京中而言,秦松对待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算是不错的了。
秦枫按道理没必要跟秦府作对。
温薏叫来小满:“想办法再查查秦枫的身世。”
小满蠢蠢欲动:“是!”
她看向杨帆:“凌知娴那呢?”
杨帆:“自从小姐去扬州后,凌知娴进过三次宫……”
这段时间,杨帆早都混进了凌知娴在道观的院子里,他是马夫,凌知娴出行都靠他,而且也能随时打听消息。
凌知娴第三次入宫是在三天前。
“她同太后讲经时,许贵妃的大皇子来了,见到凌知娴就往她身上冲,嘴里还叫着祖母……”
“我后来偷听凌知娴说,赵太后当场脸色就变了,还说日后要少进宫,免得惹赵太后怀疑。”
温薏嘴角冷冷勾起,“也许不是怀疑。”
也许是赵太后早就有所预见了。
在她还是萧舟薏时,赵太后就极少干政,即使父皇有所试探,她也能迅速圆过,偶尔为了赵家开口,也是字字珠玑,不比当朝大臣差。
否则也不会当初在暗算萧舟薏时,没让她察觉出一点破绽。
以赵太后缜密多疑的性格,也许早就开始怀疑凌知娴了。
自己疼爱多年,为之铺路的儿子,如今竟然不是亲生儿子。
伤心?也许会有。
但于赵太后而言,最重要的是手中的权力,以及赵家的铮铮前途。
几人见温薏面色几经变化,都识趣地没开口。
温薏抿了抿唇,“对了,赵家现在如何了?”
“如今曹家全数被收押在大理寺狱中,赵岫与赵家二爷昨日进宫,现在都没出来。”
温薏嘴唇冷冷勾起。
到如今,赵家就是明安帝嘴里的小羊羔,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赵太后即使知道什么,也不会再此时打草惊蛇,自断退路。
杨舟还想起一件事:“小姐,秦道郅被贬官了。”
温薏哦了一声,“贬到什么了?”
“吏部员外郎。”
自从萧舟薏失踪后,秦道郅整日无心公事,就连在明安帝面前都出了错,明安帝一怒,看在秦丞相的份上,才没将秦道郅贬出京。
温薏嗤笑一声,她敲了敲桌面,“陶书陵呢?”
“属下盯着陶书陵的机会不多,不过近来陶书陵还来了秦府几次看望陶书愉,瞧着人还算正常。”
温薏嗯声。
“近来都辛苦你们了。”
杨舟:“分内之事,小姐无需挂忧。”
杨帆:“小姐,那我先回去了,以免怀疑。”
温薏淡笑,“去吧。”
一路舟车劳顿,温薏泡了个热水澡解乏,京城比杨舟气候要稍冷些,夜里还泛着凉。
温薏披着袍子出来,由秋竹替她擦头发。
“小姐这头发生得真是好,乌黑亮丽,比起上等绸缎都毫不逊色。”
温薏浅浅勾了下唇,“差不多快干了,你们今晚都不用守夜,都下去歇着吧。”
秋竹一愣,“小姐……可是有不开心的事?”
温薏摇头,“无事,你先下去吧。”
很快,屋里只剩了温薏一人。
她坐在桌案边,窗户透着点缝隙,夜风袭来荡去温薏心中的燥热。
温薏努力回忆着当日产房的情景。
当日萧舟薏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将女儿顺利生下,公主府外就被精兵包围,她身边的心腹宫女采月全程抱着刚出生的女儿。
那些精兵早已闯入公主府,朝她院子而来。
萧舟薏被喂了丹药,被侍女暗卫护着从她房内密道里出了公主府。
萧舟薏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数,采月全程抱着女儿,后来被一箭刺入背心,萧舟薏才生产完,身体尤其虚弱,她抱着女儿走了没多远,一行人就被拦截在护城河边。
女儿从始至终只有在采月与她手中。
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被丢下结了冰的护城河里,绝不可能再存活。
如果女儿还活着,那必然是还在公主府里、也就是刚从产婆手里接过时,也许就被掉包了……
温薏趴在桌上,脑中像是被一团线缠紧。
如果女儿还活着……
温薏泪水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鼻尖哭红,泪眼涟涟,桌上的纸张湿了一团。
如果还活着,这些年又在哪,又被谁抓了。
那些人如此恨她,又怎么可能爱护她的幼女。
她若想要进秦府,秦枫是个好由头。
温薏自顾自想着,丝毫没注意到屋内出现的一道身影。
谢肇厌就立在床边,他看向温薏,眉心拧了又拧。
身后的脚步声并未放轻。
温薏无需转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谢肇厌目光落在纸上,什么都没写,就哭成这样。
温薏没抬头。
“哭什么?谁又惹你了?”
温薏没说话,她擦了擦眼,突然脚下一轻,她被谢肇厌抱到了桌上。
谢肇厌眼眸微眯,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点细微表情。
谢肇厌皱眉,粗粝的指腹擦掉她脸上湿意,轻声道:“好啊,我就不在了十多天,谁又欺负你了?”
“把我的大小姐气成了小花猫。”
温薏视线模糊,看不清谢肇厌的脸,她努力忍着眼泪,可决堤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
谢肇厌沉了脸,眼中阴鸷,他上身微俯,手掌轻捧着她的脸。
“温薏,告诉我,怎么了?”
温薏抬手圈住谢肇厌脖子,她脑袋搭在谢肇厌肩上。
“没事,我……我就是看了本很感人的话本子。”
谢肇厌眼瞳漆黑,从他的视线往外正好对上无边夜色,目光中流露出杀意。
谢肇厌嗓音极低,“温薏,说实话,我给你报仇。”
温薏摇了摇头,还未干透的头发泛着湿意,蹭着谢肇厌脖颈。
往日心猿意马,如今只剩暴虐。
谢肇厌轻抚着温薏瘦削的脊背,他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回了床。
温薏眼睛红肿一片,她背对床里,没转过身。
谢肇厌脱了外袍,上床将人揽到怀里。
二人以一种极为契合的方式抱着。
温薏神情安静,模样怔然。
谢肇厌吻了吻她头顶,“睡吧,我今晚陪你。”
这夜里,二人都没再开口。
谢肇厌知道怀里的人没睡着,他轻抚拍着她脊背,也不催促。
温薏转过身,通红的眼眶看了眼谢肇厌。
两相对视。
谢肇厌眼眸沉沉。
温薏又转过了身。
没多久,有浅浅呼吸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