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长,顾无疾房间的烛火亮到了天明。
而雩螭和骨珏在上京城门口,接到了余心柔一行人,他们坐着马车,就像当初离开村子时一样,带着几个小包袱,来到了上京。
回到陌雪居之后,叶苑惊叹了一声好大的房子,便开始撒了欢的到处跑,对什么都很好奇。
叶母在后面追都追不上,雩螭望着叶苑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唇,小孩子一派天真,小叶苑不知道他们到上京是为了逃离危险。
他只当是过了新年,要来上京找骨珏哥哥玩了。
可到了下午,小叶苑就开始有些无聊了,因为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小朋友陪他。
谁知晚上的时候,小朋友就来了。
在夜深之时,陌雪居的门被敲响,雩螭和骨珏来看时,是顾无悔抱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和顾无悔长的很像。
骨珏眸子瞪大了,瞧着顾无悔东张西望,偷偷摸摸的模样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你背着虞姑娘在外的私生子吗?”
顾无悔僵住了,雩螭没憋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门外还有一道女声,也在笑,骨珏将门完全打开,看见了站在门后,刚刚未显露出身形的虞鹤兮。
她捂着嘴在笑,偶尔还会看顾无悔两眼。
顾无悔脸一黑,举着那小娃娃送到了雩螭怀里,小娃娃也不客气,搂着雩螭的脖子就叫。
“雩哥哥~”
叫完之后就看见了骨珏,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了骨珏许久,开始在雩螭怀里挣扎,伸手要骨珏抱。
骨珏怕他摔了,就伸手接住了他,被骨珏抱着,他就不闹了,一直盯着骨珏看,稀奇得很。
“我总觉得顾无怨似乎筹谋不小,无伤留在宫里我不放心。”
顾无伤,是顾无悔的亲弟弟,如今年仅七岁,一直养在婉妃宫中,性格单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这样的性格很难生存。
更何况如今皇帝病重,虽有雩螭诊治,可情况并不算太乐观,毒虽然解得差不多了,但是皇帝的身体还是遭到了很大的损伤。
在只有雩螭和皇帝两个人的时候,皇帝问过雩螭他自己的情况,雩螭断言就算救回来了,皇帝也活不过月底。
皇帝点头说他知晓了,他本就身体虚弱,如今中毒之后又亏损严重,说到底他还是要谢谢雩螭,没让他死在那毒药之下。
至少他还有时间去定下继位人选。
“神医觉得,朕的哪位皇子最合适?”
关于雩螭的事情,他听说过,也知道这位神医一直都待在顾无悔身边,最近似乎又和顾无疾来往有些密切。
他有些看不明白,虽然雩螭并非朝堂之人,也非是太医院的太医,可终究有神医之名,声名远扬。
他以为,雩螭是站在顾无悔那边的,可顾无疾……
雩螭轻笑一声。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皇帝有些好奇:“假话是什么?”
雩螭道:“假话就是,陛下并非无法救治,我可以让陛下至少再多活十年,这位子还是陛下坐着最为合适。”
这是假话,皇帝一笑而过,没去纠结,毕竟雩螭说过,他最长活不过月底。
“那真话是什么?”
“真话就是,或许谁也不合适,七皇子性格温和,若是他坐上这个位置,必是一代明君。”
皇帝:“那你为何说不合适?”
雩螭:“他其实无心此位,因为他争这个位子只是为了活下去,他比起权势更向往自由,他去游历过这天下许多地方,了解百姓疾苦,感同身受的同时能做出于国于民都好的决策,可有时候,心慈并非是好事,您身处此位多年,想必是比谁都要明白的。”
皇帝点头,认同雩螭的话。
“那顾无疾如何?”
雩螭:“二皇子虽有大志,也能文会武,可他的心不定,他的心中有一把火,随时都可能将他的理智吞没,若他继位,顾无悔他们或许就没命活了,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他的心胸过于狭隘,日后稍有不慎,或许就会变成一代暴君。”
皇帝又问:“那顾无怨呢?”
问到这,雩螭却笑着摇了摇头,皇帝不解其意。
“陛下,谁都可以继位,唯独五皇子不行。”
皇帝问他“朕听说你与无怨有些私怨?”
上京是都城,相当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皇帝的耳目。
关于这位医师同顾无怨的事情,他略有耳闻,只是顾无怨嚣张跋扈惯了,在雩螭这里吃到了苦头,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坏事。
相反,还能让顾无怨收敛一下性子。
其实他本身也没对顾无怨抱有什么期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本性如何他还是清楚的。
雩螭的话没有说错,这个皇位,给谁都好,却是不能给顾无怨的。
他可不想前脚两腿一蹬撒手人寰,后脚宣朝就直接灭国了。
“我的评价与私怨无关。”
顾无怨同雩螭确有私怨,并且越发深重,如今雩螭就是顾无怨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顾无怨仗着自己皇子身份在上京横行已久,平常人家又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他的心中自我感觉越发优越。
直到遇见了雩螭,却开始屡屡碰壁。
他对雩螭恨意愈发的深,可相反,雩螭不恨他,或者换句话来说,雩螭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所以他的评价与私怨无关,而且顾无怨还不配让他在皇帝面前说什么坏话,因为明眼人都清楚,顾无怨他是永远都争不到那个位子的。
“五皇子性格阴戾,好色成性,并且与人结怨之后睚眦必报,没有治国之能,若他上位,不超过三年,宣朝必亡,并且……”
雩螭眸子微抬,直直的看向皇帝的眼睛。
“他似乎在与外邦勾结,准备谋权篡位。”
皇帝脸色一凝,严肃非常。
“雩螭神医,你有证据吗?”
雩螭摆手:“暂时没有。”
皇帝问他:“既无证据,你这番话属于污蔑皇子,是要被砍头的。”
雩螭低下了头:“陛下恕罪。”
皇帝的目光依旧在他身上,雩螭嘴上说着恕罪,可行动依旧从容不迫,没有半分慌张。
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位神医,都说身处高位之人大多心思深沉,难以揣测,可他却看不懂雩螭。
雩螭的这份有恃无恐来自于什么他也猜不出来。
到底是生死看淡,不在乎死亡了,还是……
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不惧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