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宁帝眼睛亮了一瞬。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对长生不老没兴趣的?
他接过那香囊放在鼻尖轻嗅一番,浅淡的中药气味甫一入鼻,便叫他头脑为之一震,继而又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不错,赏!”佑宁帝笑了一声,顺手捏着香囊塞进衣袖。
荣国公周柏珹意味深长地看了牧大夫一眼,心想着,呵,原来这药王谷的大夫,竟也是个世俗会奉承的。
如此一来,他倒也没有将牧大夫此举放在心上。
牧大夫松了口气,退后几步,朝着萧景弋略点了点头。
周柏珹伸手做了个迎客的动作:“陛下,您快请到屋里席面上吧。”
佑宁帝点点头,手背在身后朝后院走去。
席面已经布置好了。
荣国公府有个专门办席面的地方,名叫上阳楼,是座三重檐的圆形大殿,外头瞧着宏伟壮观,里头更是华丽奢靡。
中间一处抬高的雕花镂空的圆形台子,四周几根装饰性的柱子,顶端又是几根细细的铁链子连着屋顶,瞧着竟像是只鸟笼。
而丝竹声从台子底下响起,不见乐伎,只见衣着喜庆的舞姬翩翩起舞。
而宾客们的席面则是绕着大殿一圈布置,方便欣赏中间的那个台子上的表演。
今日到底是来给荣国公贺寿的,宾客们也没有存心想出风头的意思。
除了姜令芷和萧景弋是想着借机行事,楚兰君和宣王是包藏祸心,永定侯府赵夫人一直不起眼地隐藏在人群中......其它宾客只是想着看看歌舞,有机会能说上几句奉承话便是了。
席面上,瓜果、酒水、冷盘菜式都是已经布置好的,精美异常。
当然,这些只是看着好看而已,并不好吃,甚至不能吃。
众人徐徐入座。
今日虽然是荣国公的寿宴,但佑宁帝不出意外地坐在主位。
他左手边的席面上是男宾,右手边的席面则是女眷。
佑宁帝扫视了一圈,尤其在那鸟笼台子上多留意了几眼,笑道:“朕打眼瞧着,这满上京,还是荣国公府的席面最有趣儿。”
荣国公周柏珹忙起身端起酒杯,奉承道:“不过是孩子们胡闹的,比不上皇上的席面金贵。”
周庭赫也立刻起身朝着佑宁帝敬酒:“皇上,知道您来今日要参加祖父的寿宴,贱内特意让舞姬准备了一支舞,还请皇上品鉴。”
佑宁帝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唇角,话说得委婉,但,在鸟笼里起舞的,除了金丝雀,还能是什么?
荣国公府的用意他懂。
不过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送个女子入宫侍奉罢了。
但佑宁帝他对此并不反感。
甚至,这正是他对荣国公府满意的地方。
荣国公府对于皇权是敬畏的,仰视的。
哪怕他责罚了周贵妃,荣国公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和不满,甚至立刻就惶恐地献上新人来侍奉他。
他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大手一挥:“准!”
席面上众人也照着规矩随了一杯。
周庭赫放下酒盏,松了口气,眼见着送慧柔进宫计划已经成功一半,立刻便朝一旁的萧景瑶打了个手势。
萧景瑶也是满脸喜色,忙就朝着后院走去。
彼时周慧柔已经准备好了。
她面上遮着薄纱,一身特制的舞衣穿在身上,堪堪露出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
腰间挂着一根米粒儿大小的珍珠穿成的腰链,中间还搭配着铃铛。
微微扭动,便叮当作响。
周慧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
这身打扮无疑是魅惑的。
这段时日,府里从青楼请了个花魁娘子,特意教她的这支舞,这般打扮。
保证一出场,就能招男人喜欢。
再加上佑宁帝和祖父的关系,今日之事,十拿九稳。
可她还是觉得难过。
原本,在荣国公府原本的计划中,她这个长房嫡女,会是三皇子的妃子,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所以自小,她便认真学习规矩,力求行走坐卧端庄守礼,有大家风范。
可她不过是一时被灵舒蒙骗,就被姜氏那个恶毒的女人得理不饶人,挑拨瑞王府记恨于她,彻底毁了她大好前程!
现在,她堕落在泥潭里,打扮成一副靠出卖肉体为营生的窑姐儿的模样,作践自己。
想着想着,周慧柔鼻子一算,眼泪自眼眶落下。
屋门吱呀一声作响。
她赶紧抬手擦了擦眼泪,可不能花了妆。
回头一看,她勉强扯了扯唇角:“阿娘。”
“哎!”萧景瑶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催促道:“都准备好了吧?快,上阳楼里正等着呢,跟娘走!”
周慧柔脚下纹丝不动。
她声音晦涩:“......阿娘,承稷哥哥也在,是不是?”
萧景瑶沉默片刻,朝屋里走了几步,到她跟前,替她整了整面纱:“放心,他瞧不出来你的。”
请宣王来赴宴,是她公爹荣国公的主意。
一来是让牧大夫给宣王看看腿,二来......世子也向她解释过,对于女人,男人都是犯贱的。
只要有人争抢,佑宁帝便会更宠爱慧柔。
再一方面,佑宁帝抢了曾经的儿媳,自然会在旁的方面对宣王多有弥补。
总之,这样的安排,对荣国公府和宣王来说,都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只是谁也没有考虑,让慧柔当着她心上人的面,勾引她心上人的亲爹,会不会伤了她的心。
萧景瑶沉默着拉了拉周慧柔的手:“带发修行实在太苦了,阿娘舍不得你再过那样的日子......走吧。”
周慧柔闭了闭眼,到底跟着萧景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