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今夜是他最好的机会
作者:卡车司基   谁说世子爷柔弱不能自理最新章节     
    有星罗卫的帮助,找马匹的事情非常顺利。

    宗盛原以为沈律会为难唐绫、为难他,但意外的是,那天夜里他回来之后,沈律什么都没说,祁霄要马他点头就应下了,让宗盛等着,第二日午后马就牵来了。沈律也再没提过要将唐绫带走的事情。

    宗盛不放心祁霄和池越,所以从第二日夜里开始就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接应祁霄,将唐绫留给了沈律。

    他并非不担心沈律会将唐绫直接带走,但祁霄自己说了的,若唐绫要走他拦不住,也没有吩咐宗盛寸步不离地守着唐绫。既然并不违背祁霄的吩咐,宗盛便自作主张了。他相信唐绫会等着的。

    第三日黄昏开始下雨,宗盛风雨无阻地继续等,入夜后风雨越发猛烈,在林子里呼啦啦得咆哮,马儿一直惊惧不安,宗盛只能不停地安抚它们。

    二更天,狂风大作,倾盆而下的雨把夜冲刷得只剩一片漆黑。

    “宗盛!”

    池越几乎近到了宗盛两臂距离内,宗盛才察觉到他,心头不禁一跳。他知道池越轻功好,但靠得这么近他才发觉,若是池越是敌人,他只怕要受重伤。

    “快走吧。”祁霄从宗盛手中接过马缰,他没责怪宗盛自作主张,只问他,“这么大的雨,你还能认得回去的路吗?”

    山林之中本无路,此刻又是暗夜又是疾风骤雨,根本几乎不能辨明方向。所以祁霄一开始的计划是让宗盛留下马匹,他和池越在山中找一处隐蔽的地方避雨,待天明雨歇再去找宗盛汇合。

    黄昏开始下雨之后,宗盛也想到了这个,黑夜中山间纵马十分危险,何况他们的马儿都惊了,他直接摇头说道:“现在要走出林子恐怕不宜,附近有个山洞,可以先避一避。”

    “如此最好。”

    三人很快躲进了山洞里。宗盛找到的山洞口窄腹宽,马儿能勉强进来,里面宽敞它们很快安定了下来。

    “爷,我以为今夜是等不到你们的。”

    “那你还等?”池越笑着揶揄宗盛。

    “我担心……”宗盛看向池越,他当然担心祁霄,他也当然担心池越,无论如何他都会等。

    池越脸上一红,幸好山洞里昏暗,谁也瞧不清楚。他好似为了遮掩什么,飞快地说:“你以为下雨,我们放不成火,所以还要在等一日?”

    “嗯。”

    “呀,死脑筋啊。烧辎重粮草是一法,将辎重和粮草都泡了,不也是一法?趁着瓢泼大雨,可省我们不少麻烦,逃离付守光的军营也是意外的顺利。”

    “……你们知道会下雨?”

    “算是吧。”池越将衣服脱下来,绞出一滩水,“我们营房里有个老哥,年轻时候伤了腿脚,一到刮风下雨天就疼,前两日他与我们说时,殿下便有了计划。”

    祁霄说道:“接下去的事情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付守光断了粮草,救不了硕粱,也打不过荀安侯。”

    “爷,我们要怎么做?”

    祁霄摇头:“不用我们做。让星罗卫去,他们会很乐意的。”

    宗盛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池越看了看宗盛,又扭头看向祁霄,一时无话。

    “唐绫呢?”祁霄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走了吗?”

    宗盛自己一个人在林子里等着接应祁霄,身边没有其他人。虽然祁霄并不认为星罗卫会让唐绫跑出来亲自接他,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有那么些期待,一离开新兵营就能见到唐绫。

    “公子说会等着爷回去。”

    祁霄得了宗盛一个回答,心头突突地急跳了两下,他能安心吗?

    “那个沈律呢?”

    “寸步不离地陪在公子左右。”

    宗盛的意思是,沈律没办法强行将唐绫带走?还是没找到机会?

    今夜宗盛不在,待他们回去,会不会连唐绫也不在了?祁霄忍不住这么想,他深深垂下头,已经说好了要送唐绫回去的,说不定他就这么走了,给他一个借口怨怪他,总好过让他亲眼看着唐绫离开自己远去。

    宗盛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说道:“爷没有回去之前,公子不会离开的。”

    祁霄略带错愕地看向宗盛,他向来不会多话的。

    “之前几日沈律和公子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气氛,这两日已经没有了,我向星罗卫要马匹的时候,沈律甚至还问需不需要其他的帮助,说他可以派人跟我一起来接应。”

    “……唐绫说服了他吗?”

    “我不知道。”

    祁霄轻轻一叹:“休息一下吧,等雨小一些我们就回去。”

    ***

    大雨夜,茅草屋虽有顶有棚,但一刮风一下雨就四处漏风又漏雨。

    沈律原想劝唐绫夜里睡一下的,可这“屋漏偏逢连夜雨”,实在也是没办法。

    唐绫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披了件蓑衣,瞧着虽然狼狈,神色却是平和的很,似乎并不在意风雨。

    沈律知道唐绫能吃苦,他十一二岁时就跟在荀安侯身边随军出征,所有人都称他做“公子”,他却不是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即便体弱提不起刀枪,但旁人能吃的苦受的累,他都能咬牙扛下去,久而久之便没人敢看轻他,偶尔也会让人忘记心疼他。

    “这样大的风雨,他们今晚是不会回来的。”

    唐绫看向沈律,轻轻一笑:“你知道,我们是在隆冬天里翻越了凤林山的,那时候的风雪仿佛能吞天食地……雨停了,他就会回来的。”

    “那时候,你可晓得侯爷多担心你?”

    “我爹还好吗?朝中局势如何?”

    沈律叹了一声,唐绫总算想起来要问一问大周的朝局了。

    “齐国皇帝向皇上发了国书,说愿意割让柳江以东三州五郡,请皇上即刻退兵。我离营前,圣旨已经到了,不过侯爷让人稳住了内官,推脱自己巡营未归,暂时没有领旨。”

    “……诏书已发,父亲搪塞不了几日。但付守光还没有立刻拔营回硕粱,说明父亲还未撤兵,岂不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事情,荀安侯不能做,他已独掌军权,唐家声势太盛,今次若在被扣上一个忤逆圣意、违抗圣旨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侯爷是为了你。”

    唐绫沉默,他岂会不知?占事处将他掳走,付守光借此威胁荀安侯撤兵,可他爹若真的撤兵,那齐国皇帝国书中愿意割让的土地如何会轻易给出来?他爹若撤兵,占事处和付守光更不可能将他交还给大周,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他逼迫荀安侯。

    而且一旦给付守光回援硕梁的机会,说不定就会成为齐国扭转局势的机会。

    “我已经你平安的消息发回去了,侯爷应该能安心些。只要你尽快跟我回去,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沈律看着唐绫,忍不住语重心长,“侯爷说,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全须全尾得带回去。去年将你送去陈国,侯爷心里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急迫得想你回去。”

    “……下雨了,今夜是他最好的机会。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沈律无奈摇头,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绫居然还是不肯松口,还是不肯走。沈律根本没在意唐绫莫名其妙的论断,大雨天能有什么机会?唐绫不过是关心则乱。

    后半夜,雨势渐渐小了些,茅草屋不再像个水帘洞。唐绫有些坐不住,索性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等。

    晨曦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里透出来,温柔的光被水雾包裹着,整个林子都湿漉漉得泛着水光,唐绫望着望着,雨就停了,盼着盼着,人就回来了。

    是沈律先听见了马蹄声看向了东面,唐绫跟着望过去,不消多会儿就真的看见了急匆匆赶回来的人,宗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了,祁霄和池越。

    唐绫等不及,向着东面小跑过去,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他像是在做梦,竟有些怯,若是一场梦一场空,他不想着急醒来。

    祁霄一马当先向着唐绫的方向冲过来,他不想勒马,他着急,反而策马急赶,眼看就要到唐绫面前,他一个翻身就跳下来马,将唐绫抱进怀里,任由快马继续跑出去。

    “……回来了?”唐绫身上是湿的,祁霄也是,他抱住人的时候觉得很凉,凉得他一激灵。

    祁霄捧起唐绫的脸,挑开他额角鬓边的碎发,仔细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不多会儿池越、宗盛都近到跟前停了马,沈律也追着唐绫过来了。

    祁霄余光瞧见了唐绫身后跟着的人,猜他就是沈律了,沈律走到近前,祁霄忽然低头吻住唐绫,贪婪极了,毫不遮掩。

    青天白日的,当着旁人的面,这是做什么?!

    沈律一下就变了脸色,当即就想拔刀砍了祁霄,宗盛和池越就在一旁,就是要动手的意思。似乎只有唐绫无知无觉,被祁霄突如其来地亲昵冲昏了头脑,晕乎乎地回应着他的吻。

    “咳!”沈律咳嗽了一声,给唐绫提个醒。

    唐绫一惊,用力推了推祁霄,却是推不动。祁霄根本不想放开他。

    唐绫红了脸,轻轻咬了祁霄一口:“唔!先放开!”

    祁霄还没欺负够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唐绫,低低笑起来:“你等了我一夜?”

    “……”

    祁霄掩不住笑意,牵住唐绫的手,不回答也没关系,事实胜于雄辩,唐绫抵赖不了。

    “先将衣服烤干,别病了。”祁霄没忍住又飞快地啄了一下唐绫的唇,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他不想说出口,我送你回去的话。方见面就要道别离,太快了,他想多留唐绫一会儿,即便只是片刻都好。

    日复一日,硕粱被围已经半月有余,齐国朝廷乱做一团,除了死守,就只能弃都,而这两条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许证粮草短缺,眼看正野关就要守不住了,再退便是槐延关,可槐延距离肴山很近,肴山军如今日日壮大,俨然是占山为王了,许证若退到槐延,便是腹背受敌。而今硕梁被围,传递消息都极为不易,更遑论给许证补给。许证已沦为孤军,若硕粱之困不解,许证不知能战到几时。

    另一头,齐国国书由占事处秘密送往周国已有数日,可周国那边却什么回信都没有,荀安侯没有撤兵,付守光也无法回援。

    占事处前些日子抓到了荀安侯世子唐绫,却被人救走,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回到了荀安侯身边,如今齐国手里没有筹码,若割地都不能让周国停战退兵,那……万事休矣。

    夜已深,齐国皇帝独坐龙椅上,玉阶之下空无一人,他执掌齐国三十年,有许证和付守光两位镇国之帅为他戍卫江山,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国覆灭竟然只是短短不足半年光景。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莫非真是天意?陈国出了位天降的杀神,弧矢天狼现,萧鼓望燎原,都是注定的?

    陈、周、齐三国相互制衡已有百年,怎么突然之间平衡被打破,陈、周前一年还打得你死我活,这一转头竟联起手来伐齐?!

    占事处说是因为荀安侯世子唐绫,他作为质子入陈,与那位楚王一同北上,颇为亲近,一到元京城便甚得陈国陛下的欢心。年前,陈国的先锋军在大雪封山时冒险入齐,楚王便是带着荀安侯世子一起,后来为楚王守霸山的也是他。一切都是因为荀安侯世子唐绫!

    如果能抓住唐绫,就还有机会!可如今占事处居然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这是在齐国境土,居然还能让他逃了!

    是天要亡齐?是天要亡齐!

    齐国皇帝从大殿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站在高阶之上俯瞰皇城高低起伏的黑瓦飞檐,仿佛这个瞬间,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座皇城竟是如此寂寥阴沉。

    “报!军情急报!军情急报!”

    穿着甲胄的城卫一路疾跑,手中捧着卷轴,从宫门口一路跑向大殿,若非他一直高声喊着,黑色的人影在黑色的夜里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齐国皇帝额角急跳,他下意识地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现在已经无法接受任何不好的消息了,他转身回头又走回大殿,想躲起来。

    内官将城卫拦在了大殿之外,最终没让坏消息传入齐国皇帝的耳朵里。

    正野关破了。许证退至槐延。

    二更天,军机大臣鱼贯入宫,一个一个的肩并肩跪在齐国皇帝的寝殿前,求请皇帝撤出硕梁。

    皇帝缩在寝殿内,一声不应,仿佛听不见。天塌了,他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