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心情太雀跃。
蔺霜进房间时,便看见她举着胳膊哈哈傻笑,不由上前摸摸她额头。
“发烧,烧傻了?”
明徽摇头,抬手围住她身体。
“不,高兴,太高兴了。”
蔺霜身体一滞,随她动作摆弄。
明徽久违感受到属于人类的温度,心跳都雀跃。
一切都结束了。
蔺霜感受到她身体颤抖,猛然一僵,拍拍她肩膀。
“医生说你身体恢复得很好,只腹部伤太重。腹部各器官因重击都或多或少有受损,其中最严重的部位是……子宫,恐怕你以后受孕比较困难了。”
女人窝在她怀里,面色无恙,平静得不像话。
蔺霜怕她出事,忙撇开她看她表情。
“明徽,你没事吧?”
明徽摇头,努力笑了笑,“我没事,无法受孕更好,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再不用亲生骨肉因为我的错而出事。”
她脸色略落寞,心中升腾起的喜悦怦然消失。
她逃出来的代价太大,大到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蔺霜看她表情,自知说错话,又扯开话题,“我把你醒来的消息告诉了薛泯,薛泯说,待会儿给你回电话。”
她又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
“还有这张卡。”
蔺霜道:“这张卡是薛泯托我交给你,他说,这是你该得的。”
明徽诧异接过银行卡。
这时,蔺霜手机响起,她接通电话递给明徽。
另一边,薛泯刚结束一场会议,语气带些疲惫,更多是喜悦几乎溢出喉咙。
“阿徽,你醒了?”
他声音轻柔,落在明徽耳朵里便是痒痒的,酥麻的,刺激她泪腺,让她忍不住流泪。
“是,薛泯哥,我醒了。”
明徽一时悲喜交加,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握紧手机,连连点头。
薛泯问:“蔺霜把卡给你了吗?”
“里面是五千万。”薛泯面上呈现疲态,仰面捏捏眉心,“明怀礼最终还是舍不得海城项目,如实将钱给了我。我昨晚就将钱打到了这张卡上,以后,就是你的了。”
明徽盯着银行卡。
“薛泯哥,你这样帮我,工作室怎么办?”
“洛神”是霍氏投资,薛泯明目张胆与霍砚深作对,若霍砚深动怒撤资,薛泯岂不是连前功尽弃。
“你放心。”薛泯安慰她,“无论如何,霍砚深本质是商人,商人重利。他当初投资‘洛神’,就是看中它带来的巨大利益,霍砚深不会轻易的。”
明徽轻轻嗯一声,不作声了。
她想问。
想问霍砚深怎么样,是不是放弃找她,亦或是仍旧执迷不悟。
若是放弃,她心安稳,能在昆城度过余生;若执迷不悟,她还想再逃。
国内太小她便逃出国外,周边国家太近她就去大洋彼岸。
无论如何,她要找到霍砚深的对跖点,越远越好,永不相见。
“霍砚深,暂且尚未放过找你念头,海城霍氏搜救队仍在打捞,誓要找到你踪迹。”
话毕,明徽心一颤,下意识反应让她想逃。
远隔千里,那个模糊而危险的轮廓,再次浮现在眼前。黑浓身影不断拉伸、扩张,直至覆盖她,将她套牢。
她挣扎,也挣扎不过。
是恶臭而充斥毒气的泥潭,拽着她,吞噬她,直至淹没头顶。
明徽恐惧紧张表情,在阳光下分毫毕现。
她紧张到极致时,浑身哆嗦。
“但你放心,霍砚深想找你,霍宏山、明怀礼却想将这事情草草结束,正筹划给你办葬礼。霍砚深如今正焦头烂额,西郊项目被查,霍氏如今正值难关,依我看他们是父子相残,这是霍宏山牵制他的办法。你放心,他一人之力终究抵挡不住霍宏山与霍氏双重压力,只要葬礼完成,你在北城销声匿迹,就算霍砚深再想找你,也无法再如此大张旗鼓,那时你有更多离开机会,再不怕被他找到。”
薛泯声音自天际传来,是拯救她灵魂的良药。
明徽神情渐趋缓和,眼前威胁她的轮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春城美景。
阳光明媚温暖,麻雀叽叽喳喳,高大树冠随风飘舞,哗啦啦落下叶子。
她又活过来了。
“薛泯哥,我有办法能助霍宏山一臂之力,你帮我去做,可以吗?”
明徽声音是颤抖,是决绝。
她不怕霍砚深,是怕那段记忆。
记忆沉淀后,往往美化或模糊一个人、一件事大体轮廓,可霍砚深之于她,是永远美化不了的恶魔。
她不愿再纠缠。
“你说,我去做。”
……
第二天,薛泯主动敲响霍家老宅大门。
他面色肃穆的,悲怆的,“麻烦通传霍老爷,我有要事见他。”
保安见他气度不凡,不敢轻易赶走,先打给管家。
管家还未赶到跟前,只看一眼,便脚下发麻,头晕目眩一瞬。
这……十年,他竟又见到他了。
管家没了分寸。
他跟在霍宏山身边十几年,为他处理各类事件如鱼得水,可唯独这事儿——
思来想去,他态度依旧恭敬,带几分疏离。
“薛总。”
“你好。”薛泯语气冷漠,好似从未见过他,“我有要事见霍总,麻烦通传。”
管家踌躇,欲言又止。
“十年前,我……”
“管家切莫误会,我今日来,是为明徽一事。”
薛泯敛眉,强调一句,“我找到明徽尸体。”
管家脑中轰隆一声,再管不了太多,忙道:“薛总请进,我去通报霍董。”
他引薛泯到会客室,匆匆离开。
薛泯正色,目不斜视。
霍家老宅富贵非凡,是用末代郡王府邸做了老宅,细微处尽显富贵豪气。
雕梁画栋,金樽玉屏,他只视若粪土。
昨日,明徽想出主意。
霍宏山与霍砚深正斗得紧,无非是关于她是否下葬一事,若此时她本尊骨灰出现,势必是强有力砝码,足够霍宏山赢过霍砚深。
不论霍家如何,总之葬礼能成功举办,她也后顾无忧。
薛泯认同她的观点。
无论如何,先想办法抹除踪迹,断绝霍砚深后路,其余再说。
他等了许久。
阳光跳上窗台,又渐渐爬下去。
杯盏中的茶水换了一遭又一遭。
终于,门外一身影隐现。
宽阔的、雄伟的,出现在幻想里却从未出现在记忆里的模样。
霍宏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