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芳年华月
作者:今朝醉也   满堂春最新章节     
    香薷有些招架不住,只想迅速逃离。

    夏里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声音沉稳道:

    “你让我相信你的话,至少得多透露些信息,譬如砚三爷做过什么让你觉得可怕?”

    香薷知晓多说多错,她抬起头,面无表情道:

    “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再不回去老太太该等急了。”

    香薷不等夏里回应,就大步流星往前走,夏里并未叫住她,只盯着她背影眼底流露出讥讽。

    待夏里回到老太太跟前时,二老爷已经走了,罗氏和四姑娘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聊天。

    麦冬正在给主子们奉茶,她见夏里和香薷一道回来,多看了两人一眼。

    她俩面色如常,香薷眼神闪躲,旁的并未有什么异样。

    见麦冬奉完茶端着托盘退下,香薷也跟了过去,二人路上并未多言,回了茶水室后,麦冬重重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一脸不悦道:“你是不是又对夏里使绊子了?”

    香薷先透过小轩窗,观察外头有没有人,而后才压低声音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对她使绊子的,她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麦冬气的鼓起了腮帮子,脸像是阴了的天,灰蒙蒙,黑沉沉的。

    “你少糊弄我,她再厉害还不是被你算计的差点失了清白,你敢发誓,你没掺和这事儿?”

    香薷在夏里跟前有压迫感,面对麦冬却十分坦然,她语气平静道:

    “夏里是被赵小茴和朱大合谋算计的,与我无关,如今这两人都死了,你何必还拿出来说事儿。”

    麦冬看向香薷的眼神有些失望,她难过道:

    “那你先说说,夏里出事儿那晚,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又要灌我喝米酒?”

    香薷眸光闪烁,转过头道:

    “那晚起床是去上茅房,我很快就回来了,米酒也是你自己觉得好喝才多喝的,并非我强逼着你喝,你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怀疑到我身上来。”

    麦冬到底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容易敷衍了,她没好气道:

    “我不信那么多巧合会同时发生,假使发生了,那也只能是人为的结果,夏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想毁了她?”

    香薷眼中隐隐有怒火闪现,她压着心头不快,冷声道:“不是我做的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强加到我身上,你觉得有意思么。”

    麦冬眼里满是失望,她语气平静道:

    “我早就知道你心仪世子爷了,可他眼里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心存幻想,夏里若真给世子爷做了妾室,那是她的造化,同你没有干系。”

    不知麦冬哪个词刺激到了她,香薷激动道:

    “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告诉我,不要妄想得到世子爷的青睐么,在你眼里我比不上夏里,理所应当配不上世子爷,是也不是?”

    麦冬眼眸圆瞪,抬高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怎样是你的事,你不该为此伤害其他人,夏里没有对不起你。”

    香薷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她耐心告罄,语气不善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向着夏里,你亲眼见过我害她了吗?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才是跟你一同长大的好姐妹。”

    麦冬面色一怔,继而轻声道:

    “我并不是向着她,只是我太了解你了,我不想你因为嫉妒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如你所说,我俩才是一同长大的姐妹,我又怎会不盼着你好。”

    说出这番话的麦冬,看起来无比成熟,让香薷微微有些失神,她抿了抿嘴唇,侧头避开麦冬的眼神。

    “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任何人阻碍都不行,你顾好自己就是。”

    香薷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走,麦冬很清楚,两人回不到从前了,她嗓音低沉道:“过年你还回庄子吗?”

    香薷脚步微顿,语气淡漠道:“我就不回去了,你帮我捎些东西给家里人,待我日后空闲下来再回去看他们。”

    麦冬嗯了一声,“我让我娘做些你爱吃的菜带过来,你照顾好自己。”

    香薷并未拒绝,她轻描淡写道:“不必带太多,我尝个味儿就够了。”

    说罢,她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徒留麦冬怅然若失……

    夏里没有为香薷不高兴,更不会为砚三爷内耗自己,她继续忙自己的事,忙完便同老太太告辞,下晌就带着大包小包回后巷宅院去了。

    这天变的灰暗阴沉起来,仿佛正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雪,宅院里头已经花银子请仆妇打扫过一遍了,夏里回来将三间卧室归置一下就行,转眼已到腊月二十九了,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

    这天气虽冷,夏里却忙的热火朝天,待她将卧室收拾出来,外头雪也纷纷扬扬下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不一会儿就铺了厚厚一层。

    这个年大抵是要在风雪中度过了,反正她同阿嬷和巧荷没有亲朋需要拜访,下雪天窝在家中更自在,晚食她边赏雪边吃涮锅,别提有多惬意了。

    先前央求府里采买的管事,帮着采购了不少上好的炭,夜里屋内点着炭盆,哪怕外头风雪交加也不觉的冷。

    巧荷是年三十早上过来的,她将门敲得咚咚响,夏里这才被吵醒,她披着披风去开门,瞧见巧荷脚边放的东西很是惊讶,“这冰天雪地的,你是怎么把东西带回来的?”

    巧荷轻轻扶去发髻上的落雪,笑眯眯道:“花银子雇了辆马车回来的,不然我一个人哪能搬得动,你这是还未起床?”

    夏里莞尔一笑,挽着她手臂道:

    “我既不用当值,又不用给阿嬷请安,就偷懒多睡会子,家里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卢娘子去小厨房了吗?”

    巧荷边把东西往院里搬,边温声道:“师傅昨儿就回来当差了,她让我过年多松快几天,不必急着回去。”

    夏里微微颔首道:“卢娘子知道心疼你了,那你就别辜负了她的好意,好好休息休息。”

    她说罢话,弯腰就要搬东西,巧荷忙将她拦住,没好气道:“你穿的这般单薄,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得了,赶紧先回屋把衣裳穿齐整,这点东西我来就成。”

    两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必虚伪客套,夏里直起腰道:“那也成,我一会子就过来。”

    巧荷身材并不丰腴,却在灶房练出了一把子力气,这点东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很快就全部拿进屋里去了。

    等夏里收拾好自己出来,已没了用武之地,她只得先去灶房给自己做朝食。

    巧荷既来了,年夜饭必是要大展拳脚的,除了跟夏里商议菜品,旁的一概不许她插手。

    夏里乐的轻松自在,她索性躲在堂屋写对联,如今她那手字写的颇具风骨,看着就有股子肆意洒脱的味道。

    外头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宅院里银装素裹很有年味儿,夏里将对联一贴,廊檐下挂上大红灯笼,怎么瞧怎么喜庆。

    待谢嬷嬷回来已是傍晚,她一踏进院门,便闻到了酒菜香,苍老的面容露出浅淡的笑容,心里暖融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感。

    夏里听到动静,伸长脖子唤道:“阿嬷,你回来啦?府里事都忙好了么?”

    谢嬷嬷掸着肩上的积雪,声音温和道:

    “都忙好了,老太太那儿有人伺候,用不着我操心了,你们忙活的怎样,需要我帮忙吗?”

    巧荷小脸红扑扑的从灶房走了出来,她笑着道:“嬷嬷只管上桌吃年夜饭,我都张罗好了。”

    夏里附和道:“阿嬷一年到头都闲不下来,年三十儿哪还能让您辛苦,赶紧进屋坐,我去上菜。”

    两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孝敬谢嬷嬷,忙碌了一日,谢嬷嬷确实累了,她端坐上首,不一会儿菜就都端上桌了。

    夏里端着温好的酒上桌,两人才落座,巧荷声音轻快道:“嬷嬷,今儿我只做了十个菜,家里只有咱们三人,做多了吃不完,您看这样成吗?”

    谢嬷嬷拿起筷子,笑容满面道:“这样就够了,不必太折腾,你俩今日打算陪我喝酒?”

    夏里平日里几乎不沾酒,她喝不惯,喝了就上脸,巧荷倒是能喝一些。

    夏里拿着酒壶替谢嬷嬷倒酒,抿唇微笑道:

    “我浅尝辄止,您和巧荷多喝些,反正是在家里,又不必当差,醉了也无妨。”

    谢嬷嬷微微颔首,待巧荷酒杯斟满后,方才轻抿一口,而后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嘴里,她咀嚼几下,轻声道:

    “我尝着味儿,觉得巧荷厨艺已在卢娘子之上了,你打算一直待在小厨房吗?”

    巧荷搁下酒杯,有些无奈道:“毕竟是师傅教的厨艺,我若是离开她,只怕她会不高兴。”

    谢嬷嬷摇头道:“你想差了,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难不成真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成,你自己不提出去,卢娘子也不好开口撵人。”

    巧荷面露错愕,难怪她掌勺时,师傅就不下厨,她没有同师傅争抢的心思,也不愿同她闹翻,沉思片刻后道:

    “如今师傅将栋哥儿带入府里,也可以全心全意当差了,我的确不合适再留在小厨房,只是我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还请嬷嬷给些明示。”

    谢嬷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定道:

    “你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还是留在府里当差最稳妥,大厨房虽明争暗斗不少,却也能实打实的学本事,你若信我,就去大厨房当差。”

    夏里抿了一小口酒,只觉嘴里辛辣无比,她赶快夹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待不适褪去后,方才道:

    “大厨房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吧,那里头什么人都有,只怕巧荷进去会遭排挤。”

    巧荷不以为意道:“这不是难事儿,我从最底层做起,不贪功不争权,那么大个厨房总不至于容不下我。”

    谢嬷嬷欣慰点头,“你能有此想法,不愁不成事儿,我与大厨房的曹掌勺有些交情,将你塞进去倒也容易。”

    巧荷忙端起酒杯,朝谢嬷嬷恭敬道:

    “有劳嬷嬷替我张罗,日后我定会跟夏里一起好好孝敬您!”

    谢嬷嬷举杯喝下酒,温和道: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聪明实诚的好孩子,能帮你一把,我自是不会吝啬,这事你心里有数就成,这阵子那边正忙,年后我再替你张罗。”

    巧荷闻言眼角眉梢都荡开了笑意,她俏皮道:“有嬷嬷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夏里瞧见她俩笑,也不自觉露出笑容来,她白嫩的脸颊因为喝了酒泛起了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迷醉,显得越发妩媚动人。

    谢嬷嬷瞧见了,忙拿走她手边的酒杯,沉声道:“你不能再喝了,多吃点儿菜。”

    夏里只觉脑袋晕晕沉沉,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她轻声道:“阿嬷,我无碍,您放心。”

    谢嬷嬷伸手替她将鬓边的发丝别在耳后,低声叮嘱道:“你日后不能在外头喝酒,没有我陪着不要轻易沾酒。”

    夏里听话的点点头,她笑眯眯道:“这酒辛辣刺激得很,我不爱喝,若不是为了陪你们,我也不会尝。”

    谢嬷嬷知晓她说的是实话,示意她先吃菜,夏里吃了一口,感觉酒气下去了一些,声音软绵道:

    “若是咱们仨脱了奴籍多好,凭着咱们手艺,不愁在外头生存不下去。”

    巧荷也目露向往,她是被夏里带的心也野了,没了以前的循规蹈矩,并不以待在国公府为荣,也更加渴望自由。

    谢嬷嬷敲了敲桌子,低声道:“这话关起门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莫要让外人听见。”

    夏里挑眉轻笑道:“阿嬷不必那般谨慎,这是在咱家呢,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有人听见了,我不承认不就行了……”

    巧荷被她逗的哭笑不得,谢嬷嬷轻叹口气道:

    “你这丫头性子乖张,也不知将来谁能将你套牢。”

    夏里狡黠一笑,声音轻快道:“这辈子无人能套牢我,只有我掐住别人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