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市,湘南地界,与粤省接壤。
在我拿到杨新海之后,就和许牧野断绝联系。
我和林冬夏见面的当天,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年底。
腊月二十九。
再有一天,就是年三十。
小曾和方华仁还在水上漂着,他们看着杨新海。
我和老林,还有刘宝去见林冬夏。
老林打电话叫刘宝来,但不仅是刘宝来了,判官和李酉也都各自带着人来。
除了还在牢房当中的文闯,这个即将走过十年,进入新世纪的团伙,几乎全都到齐了。
只是我没有带着一群人去见林冬夏,人多人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到林冬夏给我的地址后,给他打过去一个电话,片刻后。
那个阴翳的年轻人,开着车来接我。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林煜。
西南黑道虽说没有太多规矩,没有沿海地区那般,一个团伙一代传一代。
大多黑恶势力团伙,要么在创始人那一代就被严打,要么就是洗白。
即便有第二代,也是跟在这个大哥下面的兄弟,自己出来组建的团伙。
很少有某某帮某某派,社会环境注定黑恶势力团伙传承不久。
没有那个时间,来拥有底蕴。
即便是真能传下去,也都是把大哥这个称呼,改成师傅。
当时的林煜,还没有入主省城,是人谈之色变的幺爷。
还只是个从滇省回来的年轻人。
跟在白脑壳身后,对外是白脑壳的门生身份。
不是林冬夏的小弟,甚至说是白脑壳门生也有点牵强。
较真来说,他应该属于即将崛起那人的门生。
隶属于雄极一时,最为强盛那个黑恶势力团伙中走出来的人。
我没有和老林跟刘宝一样,坐在后座,而是直接坐在副驾驶。
“林冬夏要在什么地方见我?”
林煜下巴轻点,“就在前面,不远。”
我点点头,也没有再和林煜说话。
对于这个年轻人,我不怎么喜欢。
不是讨厌那种不喜欢,只是常年走在这条道路上,有些人一接触,就能感觉到危险。
有危险性的东西,自然喜欢不起来。
林煜说得没错,林冬夏见我的地方不远。
就在这郴市外的郊区,一座自建房中。
本以为林冬夏会住酒店,没想到他直接在这边租下房子。
这座三层自建房中,并没有多少人,不知道是不是林冬夏为了表示诚意,提前将人撤走。
除了带我们来的林煜外,只剩下坐在轮椅上的白脑壳,以及林冬夏。
恰好,我这边也是老林和刘宝。
三个人和三个人,甚至都还带着个残疾人。
林冬夏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身上很有年代感,看到他的时候,我恍惚的那瞬间,想到了王大祥。
同样活跃在八十年代,从那个野蛮时代走过来的人。
我坐下后,轻轻蠕动屁股,让自己自在一点。
“林冬夏,你说你也有不得已的地方,既然这样,我们两个目的相悖,坐下来谈,又能谈出个什么来呢。”
林冬夏微微一笑,“你看,即便你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还是来了吗。”
“这就证明,你也想谈出个结果来,不想蛮干下去,抱着和我一样的目的。”
我吐出一口浊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蛮干?要是有蛮干的能力,我肯定选择蛮干。”
“听杨新海说,你在越南的时候,许牧野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来。”
“这样看来,你不应该是许牧野的人么?现在弄到这般田地,对许牧野很不利啊。”
林冬夏呵笑一声,“我和白脑壳,以前都是跟一个大哥屁股后面一块玩。”
他提了提身上的军大衣,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跟过大哥,但我那个大哥,就拿了件军大衣给我,让我这么多年都对他死心塌地。”
“即便是如今,他早已经被枪毙,我还是敬重他,把他放心里。”
我跟过的大哥,梁博文算一个,只是最后结果不好。
但我理解他这种心情,王大祥死了好几年,我都去坐了一次牢。
在最后赌命都要杀了皇太极,了结这笔恩怨后再走。
我皱了皱眉,“你那位大哥,杨新海已经说过了。”
林冬夏淡淡一笑,“大哥死了,但他屋头有个老弟,他老弟也是我们这种人。”
“我在外面躲灾的时候,他也在躲灾,许牧野要我回来,用的就是这个老弟。”
我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林冬夏。
“那你不就更加矛盾吗,我虽然算不上许牧野核心圈子的人,但也对你说的这个老弟,没有任何印象。”
“再说了,你既然这么尊重这位大哥,他老弟都站在许牧野这边了,你还要和许牧野作对?”
林冬夏摆摆手,示意我先听他说。
“许牧野这人不行,起码对我来说,他人不行,过于薄情乃至无情。”
“他这辈子唯一看重的人,可能就是我死去那个大哥,楚江海。”
“无情的人向来深情,或许是爱屋及乌,许牧野可以耍我,骗我说楚江海老弟回来了,但却没有真正叫他回来。”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关他不好过,甚至是过不去,回来也是个死。”
我听得有些心烦,“既然这样,那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
“你在意的大哥,被枪毙了,他剩下的老弟,许牧野也保护得好好的,那你还有什么顾忌,还要掺和什么?”
“你的不得已在什么地方。”
林冬夏挑了挑眉头,指着身边的林煜和白脑壳。
“我不是个无情的人,做不到许牧野那种地步,既然回来了,我要把他们保住。”
我嘴角一抽,许牧野现在都要上吊了。
你林冬夏来不来,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要怎么样,把判官他们保住。
不等我开口,林冬夏已经接着说道。
“叶海潮去黔州,并不是他自己要去,而是有人叫他去。”
“这件事,不在许牧野,不在叶海潮的掌控中,叶海潮,许牧野,徐林,以及我们当地头上的天,全都被一个人给摁住了。”
“落在外面的,不过是我们这些大猫小猫三两只,人家根本没看上而已。”
我呼吸一窒,看着林冬夏没有说话。
“要是你这么个说法,那我们还折腾什么,坐着等结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