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后一舞
作者:治愈系的斗啊   西南往事:三十年江湖风云最新章节     
    第二天深夜,一辆小面包车停在省城郊外。

    罗树青独自一人,从面包车上的人手中,取走两个袋子。

    这里面是枪。

    正儿八经的制式武器,不是混社会人常用的猎枪和各种仿制枪。

    除了毒品以外,自96年之后,管控最为严格的就是枪支。

    寻常黑社会,最多也就是常备手枪,以及一些猎枪或者仿制的长枪。

    显然,这对杨君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来说,并不够看。

    他们没有走刘宝和江成的路子,搞几把手枪,而是直接用了制式武器。

    也由此可见,有多么的疯狂。

    拿到枪之后,林嘉豪三人消失在省城,除了那位一直没有出面的老板娘,无人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如同三条阴冷的毒蛇,藏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人一口。

    这一年的正月底,本就天无三日晴的黔州,开始接连暴雨。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车顶上,嘈嘈切切,让人心烦。

    我坐在车上有些烦闷。

    文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着,由于雨水太大,无法开窗。

    我又受不了二手烟,只得拿出自己的烟来点上。

    我和文闯正赶往湘省,谢天云早些年说过,生意往外面铺都别往省城走。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不过旁人口中,楚二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我从始至终,没有看不惯他,也没有去招惹他。

    即便如今他倒台一年,除了柳巷镇开发之外,我也不曾在省城做什么实体产业。

    这次前往湘省,是因为那边一家很重要的酒店即将开业。

    原本眼下局势飘摇,我不应该离开黔南州,甚至最好就在省城久留。

    但谢天云即将调走,我也应该把生意往外铺开一些,指不定以后头上的菩萨,是谢天云的朋友还是仇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想吃瓜落。

    所以大概是从半年前,判官带着毛毅,悄然在湘省这边开始布局。

    投资一些不大不小的项目,慢慢进入到这边的生意圈。

    这座酒店,是判官也是我们这群人,在湘省的全新开始。

    我不打算把生意做到赣省去,千里同行,也有一别的时候。

    谢天云要上的那几张椅子,我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很可能成为他的掣肘。

    他有问过要不要去赣省投资,我拒绝后也就没有再提。

    人与人之间相处,要懂得分寸。

    他要是爱财,我是他的钱袋子,倒也还好。

    偏偏他不是爱财的人。

    要是去赣省,那就只有我找他帮忙,依附于他。

    人情似纸张张薄,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小麻烦多了,真到大麻烦的时候他说不得也会厌。

    不如把这份香火情留下,等到真正需要用的时候。

    总不能和谢天云之间,最后都要撕破脸,拿以前的事情来威胁他吧。

    几番思量后,我选择布局湘省。

    文闯轻轻咳嗽一声,抬手驱散眼前的烟雾。

    “老癫,南城快到了。”

    他的略带惆怅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张了张嘴,最终又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小曾,告诉其他人,在南城停下一车。”

    去往湘省,南城是必经之路,都到了这地方,不停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林煜最近都在省城,要不然还能打声招呼呢。”

    文闯满是戏谑的声音响起,在轻佻浮夸的表情下,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悲伤。

    于我于他而言,南城都是我们人生绕不过去的地方。

    这地方埋葬了太多人,有生死大敌,有结拜兄长。

    更有春彩,也有林清鸥。

    “在与不在都没所谓,我们和林煜还没到刀兵相向的地步。”

    “关系最差的时候,也只是威胁过我一句,他不会干看着宋岩出事。”

    也有些许嘲讽,说完这句话后,宋岩没出事之前他先出事了。

    徐让带着江成等人,在羊胡子的谋划下,让他林煜一只手换回来一条命。

    “难不成你都四十大几了,还要去他林煜这个年轻人面前装一装,打他的脸啊。”

    我强提精神,打趣了文闯一句。

    文闯扯动嘴角,笑了笑,跟我方才一样,张口欲言却无词。

    两人各自沉默下来。

    我们的车队没有进城区,文闯上了另外一辆车,与我分道而行。

    我去看林清鸥。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对于爱情也没有多么忠贞。

    能因为爱人哭得长城倒塌的是孟姜女,不是罗平。

    在林清鸥之前,我也不是个干净的人,扯过不少女人,嫖过不少夜晚。

    真说因为林清鸥的离开,我吃不下饭,日日以泪洗面有些太假。

    但她的离开,确实让我不快乐。

    在某些个本该快乐的时候,我想起身边没有她,今后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她。

    我便高兴不起来。

    她将是伴随我一身的潮湿,时不时的提醒着我,走在这条损阴德的路上,走到今天,我曾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林清鸥的坟茔并不惹眼,也不荒凉。

    普普通通,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她是我的妻,是谁家的媳妇。

    几年过去,凿刻的字迹中有一丝丝青绿,估计即将长满青苔。

    我不迷信,也不信有来世,更不信人死之后,站在墓碑前说几句话,她就能够听到。

    所以矗立在林清鸥墓碑前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轰轰烈烈的爱情,并不可怕,年轻时候一起发疯,一起离经叛道。

    做一些在当时觉得天塌的事情,都不可怕。

    这只能算是烈酒,宿醉过后并无后劲。

    可怕的是如同林清鸥这种,我与她之间没有太多值得记忆,没有轰轰烈烈。

    进入是彼此的生活,是息息相关。

    硬要比喻,如同在身体上挖空一块,镶嵌进一个东西,皮肉与这个东西长在一起,最后又硬生生挖出来。

    这种后劲与回味,当真是种折磨。

    不会要我的命,但会让我活不好。

    山下传来一阵汽车鸣笛,我肩膀抖了抖。

    伸手抠出墓碑字迹中的点点青痕,扯动嘴角笑了笑,又似默言又好似说出声来。

    “走了,活着的时候天天见你人,以后就不经常来看你的碑了。”

    步行下山,文闯靠在车门上,远远的看着我。

    在我走近后,他忽的伸出手来。

    像是要接住空中飘落的什么。

    “见鬼,这都一月底了,居然下雪了。”

    丝丝细雪,夹在雨中洒落。

    确实有些反常,我却并没放在心上。

    抬脚跨上车,“走吧。”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后。

    两辆车撕破从天而降的雨夹雪,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省城。

    只剩一只手的罗飞,微微闭眼坐在后座。

    脚边放着数把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