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钦选在八月二八日这天搬了家,她的父母送了一对灯笼挂门口,并塞了一个红包,喻意新家新生活,火火红红。
俩哥哥送了乔迁喜联贴门上,俩嫂子各拿了个红包,捏手里的份量不多,但韦钦还是笑吟吟装进手提包。
她今天穿了一身枣红连衣裙配高跟鞋,化了点妆,头发也去店里吹了大波浪,整个人看起来亮丽多姿。
仨个姐姐送了三对花盆,也拿红包给韦钦。
她也是往手提包一塞,接过来的时候,她心里有数,姐姐们的红包相对比俩嫂子厚了不少。
谭庆嫂子又是忙的不亦乐乎,她递给韦钦红包时,直接往手提包里放。
韦钦笑着客气几句,每个红包都有随礼署名,她不担心弄混了。
这是礼俗,乔迁之喜,婆家娘家都要送上红包,家家户户一直都是这样传承,热热闹闹的,随个心意。
今天收的每一个红包,韦钦有的已随了,有的还未,这份人情礼肯定是要返的,除非谁家不买新房。
故而,韦钦特地买了一个精致手提包,免得弄掉收礼的红包。
嫂子意味深长地握住韦钦的手,轻拍她的手背,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说:“韦钦,咱们家就属你最有本事。放眼周边,几个像你这么厉害?你嫂子我...往后可要仰仗你了,多多关照一二。”
韦钦没去仔细辩听,嫂子说的诚恳至极,又一副佩服的五体投地模样,把她捧的轻飘飘,也就忽略话里有话。
随后,刘升带着姜佩过来,他送一对发财树,看那郁郁葱葱,蓬向上,生机无限的好寓意两大盆景,韦钦笑的花枝招展。
众人纷纷围着盆景观赏称赞,看这财大大气的样子,应该值不少钱。
姜佩将红包给韦钦,说了一堆贺词,引的大家哈哈大笑,打趣韦钦今天像做喜妈妈,这般喜庆。
嫂子插嘴说:“快了快了,再过几年小悦大学毕业,韦钦不就可以做喜妈妈。”
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韦钦转头找谭庆商量,却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
她掏出电话,寻着声音去,竟在阳台一角落找到他。
谭庆蹲着阳台犄角旮旯,捧着手机发呆,任由屏幕上的来电名字不停闪着。
韦钦走近,劈面就问:“你在干啥?怎么不接我电话?不知道要招呼人吗?”
韦钦的声音如当头一棒,突如其来的惊吓使谭庆蓦地站起。他在咄咄逼人,一脸怒火的韦钦面前显得毫无反驳之力。
“呐什么?我,我刚才...我...”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本来就嘴拙,这时更是结巴的厉
“别扯有的没有,都到饭点了,一屋子的人,不得凑那里先吃一顿。”韦钦暗暗告诫自己,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暂时忍忍,别上火。
“也是,不然就去楼下餐馆开两桌?”只要韦钦熄火了,不揪着斥责,谭庆整个人轻松,话也说利索了。
“算了,我跟刘升商量一下去哪儿吃。”韦钦斜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谭庆脸上泛红,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他用力吞咽口水,低下头,微驼着背,跟了进去。
韦钦进屋直奔刘升面前,小声示意。
刘升明白过来,告诉韦钦带大家去对面一家餐馆,那里饭菜不错,老板他熟悉,还能给个优惠。
俩人一拍板,当即招呼大家去吃饭。
谭庆落在最后,他目送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尤其,韦钦跟刘升在前头并肩带领,一瞬间,谭庆的背更佝了。
吃了饭,大家各回各家,刘升也带着姜佩回去。
韦钦往沙发一坐,刚想歇口气,瞧见茶桌上一片狼藉,她叫唤道:“谭庆,赶紧收拾一下桌上的果皮。”
谭庆应声出来,他麻溜地将垃圾整理干净,提了几袋下楼。
谭庆回来时又钻进卧室,韦钦也没在意,她正跟女儿和儿子大肆炫耀新房子呢。
笑声传遍每个房间,而谭庆蹲蜷厕所里马桶边上压抑哽咽。
半晌,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把冲洗脸。
客厅的欢声笑语逐渐平静,韦钦跟女儿和儿子又在窃窃私语。
谭庆鼓足勇气,提着行李包出来,说:“老板打电话,有片墙砖需要翻工,我得赶上去。”
韦钦怔了一下,她想说:那你跟老板推辞,派别人去,咱今天搬新家,过一夜再走。然而,她看到谭庆微驼的身板就来气:真是扶不起的稀水泥土,一点当家的气势都没有,我若不靠自己努力,指望他,恐怕这辈子都拼不出一套房子。
于是,她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那你去吧!”
谭庆脊背一僵,点点头,说:“我走了。”
他的目光扫过俩孩子,转身开门离开。
一晃,韦钦搬进新家已经三个月了,谭庆似乎工活忙,半个月没有一通电话,偶尔韦钦给他语音,也是几天没回。
倒是刘升来的勤快,经常上班下班一拐就来她家串门或蹭饭。
弄得对面门以为是韦钦家的男人,有一次碰上了,邻居笑着说:“你家老公白白净净,长的好又顾家,经常看到他买菜回来,真是好男人,现在不多见喽。”
邻居是个五十多岁大妈,儿子媳妇上班,她负责接送孙子。早年丧夫,拉扯大孩子不容易,所以特别羡慕韦钦家,时常跟儿子儿媳唠叨。
这不,一见面,她就忍不住一顿夸。
韦钦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她想解释又觉得越描越黑,干脆张冠李戴,又担心谭庆回来会穿帮。
她打了个哈哈,急忙先行一步,不愿多扯一个字。
邻居大妈看着她急急忙忙,以为赶着上班,不解地摇头自语:“老公又好又顾家,又能赚钱,她还这么拼做什么?”
韦钦骑着电驴,一路忧心忡忡,她得提醒刘升以后别这么明目张胆,大大刺刺地进出她家。这要是被察觉落下把柄,岂不后患无穷。
她突然想到最近姜佩动不动就电话她,询问刘升的去向,有时韦钦表示她不清楚,姜佩却阴阳怪气地反问:“你不知道刘升在那儿?笑话,那谁能知道呀?”
韦钦自知理亏,几次都硬生生吞下即将出的气愤,话题一转,扯到别的事情去。
她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难保姜佩有一天不会上门闹,她看的出姜佩已经起疑,这才频频骚扰。
韦钦停下车,愣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谭庆电话。
居然没接!
可能工活忙,谭庆很久没电话,也没回来,应该是前段时间房子办手续,女儿高考,搬家等等,他请假多次,导致现在抽不出空。
韦钦想着,收了手机,进去上班。
她很快将这茬子事抛之脑后,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她也愈发放松。
没有之前那么小心谨慎,事事严厉。
直到冬至的时候,谭庆回来过节,韦钦才惊觉得什么叫作物是人非。
谭庆披着黑色外套,里面配了高领白色毛衣,面容焕发,双目炯炯有神。
韦钦乍一看,失神了,这是那个畏畏缩缩的谭庆?
他的腰板挺的笔直,脚上也是锃亮的皮鞋。
“谭庆!”韦钦试图找回以前的感觉。
他挑挑眉,淡然地应声:“嗯?”
韦钦莫名有些怯了,她接过他手里的礼品袋,问:“什么这是?”
“哦,一个朋友送的茶点心,拆开看看。”谭庆往沙发一坐,随手准备泡茶。
韦钦看着他熟练的手法,不敢置信:“你什么学会喝茶煮茶?”
这套茶具还是刘升置办的,他喜欢酒足饭饱之后,跟韦钦来几口,说是教她提升生活。
谭庆微笑,似乎她问了一个无聊的话题,说:“喝茶没什么,品茶才厉害,至于煮茶泡茶,不都是熟能生巧。”
他娓娓道来,声音澄亮而清脆,吐字分明,气息稳当。
韦钦吃了一惊。
她被他震住,眼前逐渐模糊,往常的谭庆已经不见踪迹,这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是陌生。
她开始心神不宁。
谭庆招呼她坐下,添一盏给她,自己喝了一口,沉思着又抿了一口,说:“这口感不错,看来你也懂茶!”
韦钦还在处于失神状态,她懵了似的随口一句:“刘升送的,哪是我会弄,就是有时喝两口。”
话出来,她猛地惊醒,入住几个月,谭庆还未曾在家里过夜。她这一说,无形当中透露刘升是家里的常客。
谭庆没怎么反应,慢悠悠喝着茶,目光缓缓打量客厅。
不知怎么,韦钦心里很是不安,她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谭庆跟变了人似的。
她一直瞧不上他身形瘦弱单薄,连个气势都没有。
现在他壮了一些,不仅有了气势,还有了威严。
对,威严。
这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不见,竟然改头换面,底气稳足地出现她的面前。
“谭庆,你,怎么变了不一样?”韦钦说出心里疑惑。
其实,她还想问他一身行头看起来不便宜,他怎么舍得花钱拾掇自己?
但她留了一些没直接出口。
谭庆低头扫了一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韦钦,说:“变了吗?没有呀,我倒觉得你变化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