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以为自己不介意江铭和林嶶的事,但听婆婆说,离婚之后,林嶶一直没有再嫁。
江铭结婚了,她知道后,这才找了个人嫁了,那男的也是二婚,家境不错,可不知怎么回事,半年就又离婚了。
这次离婚,已经是第三回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江铭还没再婚那两年,她也不再婚。得知江铭结婚了,她火速找个人嫁了,又火速离婚。搁几个月,她三婚了,还是没熬过半年,又以离婚收场。
这不是糟蹋自己的名声吗?
婆婆很是不解,她摇头叹气,忍不住惋惜:“想当初,她也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就是被家里人害的,不然,也不致于落的这样下场...”
程寒心间一动,她没有说话,但思绪已经飘了很远。
也许,林嶶至今还放不下江铭,而江铭亦是如此。
只是,俩人因两家而闹的沸沸扬扬,谁也不好拉下颜面,放掉过往,重新和好。
俩人彼此倔着,最后,各自再婚。
怎么看着,都像林嶶在堵气似的,非要跟江铭赢个颜面。
想到这,程寒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过想要个家,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做他的妻子,恪守本分做个合格的媳妇。
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无意卷入这场纠纷,甚至,她知道江铭上段婚姻因为彩礼而结束。她连彩礼都提,只是象征性遵守一些结婚礼节。
当然,江铭也没有亏待她,该有的礼节,他一样落下。这次的婚礼酒席价格不菲,场地布置也是煞费苦心。
那时,她听到江铭的亲戚议论,怎么二婚了还这么高调,真是浪费!
她想,或许,江铭觉得她没要彩礼,又或许,他认为她是头婚,应该给予隆重的排场。
不管他出于什么,至少,程寒很满意,被尊重的感觉,比什么都好。即便不要彩礼,她也没觉得吃亏。
因为备孕,又因为好奇林嶶的事,程寒已经很久没去杜楠那儿了。
这天,杜楠打来电话说,有些干货置了一段时间,她要不要过来拿。
程寒想了想答应,她趁着下班有些时间的档口,往杜楠别墅区去。
这次东西比较多,几乎把她的电动车塞满,还挂到车头两边护杆。
程寒来到邓海生出租房,这时天已经暗下来,路灯亮起,有的房屋也开灯了。
邓海生的房屋一片漆黑。
程寒透过两边玻璃窗,里面暗暗的,根本看不清什么状况。
她敲了好一阵门,叫了几声,静悄悄没人应答。
程寒试图开了开窗户,想把东西凑进去。却发现窗户关的严实,没办法打开。
她只得往附近转了两圈,希望能碰到上次那个林姐。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晚回去,江铭又得起疑心,他对她参加义工,做志愿者,本来颇有微词。要是知道她还做了这些事,那不是生气才怪!
程寒又不敢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她正束手无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急忙跑到后面一看,有一家房门大开,几个人边吃饭边高声阔谈。
程寒上前,打听林姐住那儿?
这家人指着一排,斜左前的那座房子,告诉程寒,那就是林姐住的地方。
“这时候应该在煮饭,她媳妇最近老加班,家里有三个孩子,可够她忙的呛...”这家的一个跟林姐年纪相仿的女人喃喃几声。
程寒道谢了,来到房子大门前,伸手按了门铃,叫道:“林姐...林姐在家吗?杜楠”
大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问道:“你是谁?”
“呃,小朋友,我找人,请问这是林姐的家吗?”程寒笑着走近。
她点点头,一溜烟往里面跑。
一转眼又出来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打量着程寒,问:“你找我奶奶干嘛?”
他的话刚落音,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二头,谁呀?”
“林姐,我是程寒!”她一眼认出朦胧的人影。
“哟,是你呀!”林姐端详一会儿,这才想起程寒。“快,快,进来坐坐...”
程寒摆手,问了邓海生去哪儿?
林姐叹气,说:“他阿爹不行了,往家赶,这么远的路程,坐动车都要几天。这不,半路上他阿爹没熬过去,就近下车转去火化,捧着骨灰回去。”
程寒怔忡片刻,想起什么,问道:“那...他的老婆呢?”
“那婆子也带回去呀,不然,谁照顾?我们给她吃一口饭倒没有问题,可她生活不能自理,有时一天要收拾几回,那个受的了?要是尿裤子还好,不晓得啥时候拉臭的,够熏得恶心想吐。”林姐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他阿爹也是没福,家也没回成,魂却丢了半路。海生怪不容易,费了可劲啦,带着傻婆娘,背了个爹,可怜哪!一片孝心没尽到,折腾了个晕呀...”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程寒打断林姐唠唠叨叨。
“不晓得,他走了有大半个月,可能会在家过年来,他请了假,明年正月上班。”林姐正说着,出来个十五六的男孩,叫道:“奶奶,菜都烧焦了。”
“哎哟,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林姐一拍大腿,转身往里面赶,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先呆会儿啊,我弄个菜,让孩子们吃饭...”
程寒也转身走,将电动车开到林姐家门囗,卸下大袋小袋,分出一些现食的东西,准备给林姐。
林姐出来,看到一大堆东西,呀了一声,说:“你这可有心了,又给邓海生送东西啊!”
程寒将东西交到林姐手里,说:“这些现食的,给孩子们吃,那些能放的干货,等邓大哥来了,你帮我转给他。”
林姐笑的合不拢嘴,声音透着惊喜:“呀,这怎么好意思呐,都是好东西,托口福,谢谢啦!”
她一再挽留程寒进去坐会儿,程寒没有多留,她急着赶回家。
回到家,婆婆已经端出饭菜,摆上碗筷。
江铭见她急急忙忙,问道:“你去哪儿了?急成这样?”
程寒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帮同事替了一会儿班...”
晚饭后,江铭有事出去了,程寒一个人在房间,她想到了邓海生。
林姐说的那个情景在她脑海里浮现,渐渐形成一幕。
他背着继父,用几块粗布条固定,就像背孩子的背套。他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拉着金草花。
很少出外的金草花,突然置身人流之中,她惊恐不已,扭扭捏捏低头。又好奇又害怕地抬头,一双慌惧的眼睛东张西望。
邓海生扯着她,催促快走,他气喘吁吁,背上的老人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出气进气。
所有的人都匆匆忙忙,没有谁注意到这一家子的特殊。
生活的压力逼着每个人的脚步急促而繁忙。
邓海生重一脚缓一脚,怠一步疾一步地艰难往车厢赶。
他的身形伛偻,像是上了年纪的身影,但其实,他才五十多岁。
他的面容褐黑,那是风雨的洗礼,他满脸皱纹,纵横交叉,那是经历过苍桑。他的瞳仁褐沉而浑浊,那是流泪的岁月,他木讷寡言,不懂巧言利语,讨喜圆滑。他脾气直暴,不知如何周旋,识时务而退缩。
他就这么染了一身尘烟,任凭风吹雨打,即是顽抗命运,也是承受命运。哪有公与不公,哪有屈与不屈?
无非,生而为人,该承的,一样躲不掉。该苦的,绕了十万八千里,也会找上门。该痛的,含着泪,爬着跪着也要走过这条路。该舍的,怎么留恋,怎么疯癫,怎么撕心裂肺,都要放手。
程寒又一次哭醒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床头睡了,却被梦魇惊醒。
其实是江铭摇醒的,他回来见程寒靠床头睡觉,也没盖被子,就给她拉了被子。
程寒一把抓住他,嘴里喃喃呓语,一会儿喊妈,一时儿叫爸,又哭又笑,最后,嚷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什么邓大哥...
江铭见状,只得把她摇醒。
这一次,程寒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双手环上江铭的腰,埋头他怀里啜泣。
江铭默默轻拍她的后背,眼神晦暗不明。
记得那时,介绍人一脸惊讶对他跟妈妈感叹:怎么现在还有这样的女孩?竟然不要彩礼!
他的心就那么咯噔一下,确实被震憾了。
他想,她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跟他一样,受过感情的伤害。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那人家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瑕疵。
更别提什么感情伤害,她压根儿就没谈过对象。
这样的女孩,惟一缺点,就是活的太清醒,不盲目,不沉迷。
她有自己的主张和独立的个性。
她不依赖任何人。
知晓她的家境以后,他总算明白她一些,但不是很理解。
这一段时间,她的反常,甚至,心事重重,引起他的注意。
是什么让她被梦魇纠缠,而失控?
江铭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而她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