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姝投了四万八的钱,算是五万的额度,她的等级马上就不一样。
她的培训期是十天,主要内容讲解如何将有效的信息传达给身边的亲朋好友,而共同获得财富的捷径。
这十天的培训期洪姝忙坏了,毕竟文化有限,她从辍学到现在几乎没提过笔,也就开店的时候记记账呀什么。
这一天下来听课十几个小时,还要集中精神汲取词汇作笔记,洪姝感觉脑子乱哄哄,手里的笔沉重的让她肘酸胳膊疼。
下课了,洪姝晚上睡不着,她不敢开灯,怕影响同室的人,躲在被窝里悄悄按起小电筒温习白天做的笔记本。
几天过去,自小有着一股韧劲的洪姝,硬生生凭着不轻易服输的蛮气,将培训的内容熟读于心。到了最后考核,她居然在二十几个人当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名成绩。
游大强传达刘总经理的指示,奖励洪姝一枚金灿灿的戒指,这可把她乐坏了。
虽然那枚戒指又小又细只能戴在尾指,但这是对洪姝付出的肯定,她心里别提多得劲。
她想:不过是考核就能得到一枚金戒指,那要是她跑业务能力好,指不定奖励什么!
洪姝想着,更迫切能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
她缠着大玲,几乎磨破嘴唇,大玲才带她见游大强。
游大强将洪姝上下打量,许久,才说:“你可别搞特殊,影响我和大玲,要知道,考核过关,取的好成绩并不代表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握业务的诀窍。再说,接下来还要考验你的反应能力,攻破顾客心理的策略等等...”
未等游大强说完,洪姝拍着胸脯保证,这些对她都是小意思。
游大强见她大言不惭,不由嗤笑一声,告诉她,放手让她跑业务可以。但如果一周内拿不到三单业务,那枚金戒指可得收回,还要对她进行惩罚。
洪姝不假思索,满口答应。心里却暗暗骂起游大强:妈的,他居然惦记着她的奖励!真是够贱的。
等着,总有一天她赚了大钱,再也不用看他脸色。
两天后,游大强果然带她和大玲出去,在县里一个商场把她俩放下,说定时间来接。
大玲跟她分头行动,俩人肩包里都装有一叠工厂招聘传单。
洪姝的脑子里都是培训时的内容:以招聘手段为主,细心观察为侧,洞悉对方动向,若能招揽进厂跑业务,或成功动员其投资。以对方业务能力,投资金额给予业务员丰富提成和奖励。
刚开始,洪姝有些晕头转向,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商场,上下五层,人流量很多。
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或挽着西装得体的男人,或三五个说说笑笑,双手提满袋子。
洪姝禁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她很快抛开自卑而怯懦的局促,穿梭每一层商场,寻找目标。
一个上午的消耗,使她饥肠辘辘,闻着午饭时间传来的阵阵香味,她吞咽几口口水,勒紧裤头的腰带,继续逛着。
下午三点左右,洪姝锁定目标,一家饰品店门口有俩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畏畏缩缩,你推我搡,谁也不好意思上前。
洪姝明白,她们准备找工作,刚出来社会,没有勇气询问。
洪姝坐在对面廊道长凳休息,她揉着酸痛的小腿,眼睛一刻也不放松盯着俩女孩子的动静。
半小时后,她看到俩个女孩子沮丧地从饰品店出来,她就知道有机可乘。
洪姝站起来,慢吞吞走过去,故意将手里的招聘传单递给一旁中年女人,且将声音控制在俩女孩子能听到的范围:“女土,你好,麻烦你看一下,这是我们工厂招聘,工资面谈,包吃住,活也轻松...”
中年女人不耐烦地一手挡住洪姝的传单,睥睨一眼,冷哼着说道:“你这眼睛长那儿?真是笑话!谁需要去工厂上班?走,走,一边去...”
洪姝忙哈着腰,一脸惊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女人指尖拂了一下精致笔挺的外套,不满地低嘟一声:“长了一双没劲的眼...”说完,踩着纤细的高跟鞋优雅地咯咯而去。
洪姝笑眯眯目送那女人的背影,而她的举动也引来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一些人侧目注视。
洪姝收起手里的传单,余光一瞟,看到俩道人影出现她面前。
未等她将传单放进肩包,就听见稚嫩而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这位姐妹,你说工厂招聘,还包吃住,是真的吗?”
洪姝心头一阵狂喜,却不动声色抬眼,点点头。
就这样,洪姝初战告捷,带着俩个女孩子回去。
大玲则是毫无收获,费了二十几张传单。
游大强有些吃惊,没想到瞧着又土又笨的洪姝居然没费一张传单就招到俩人。
他开始对洪姝刮目相看。
洪姝房间换到两个一室,收拾东西时,几个女人围过来,原来最会跟洪姝抬杠的女人双手抱臂,双眼嫉妒的冒火,狠狠地瞪着洪姝。
洪姝没有理会,她收拾好了,提着袋子,用力挤出,将几个女人挤开,踉跄几步。
她临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她们,挑眉冷笑。
几个女人敢怒不敢言,她们都知道寻衅滋事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洪姝的目光落在额头留疤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听大玲说,这个女人跟她丈夫一起来的,进厂一周就跟她丈夫大吵大闹,甚至动起手。当然最后吃亏还是她,额头被丈夫打破不说,还被刘总经理惩罚关地下室黑屋。
那个地下室黑屋究竟是什么?具体洪姝也不清楚。大玲闪烁其词,只是警告洪姝别多嘴,惹祸了她也帮不上忙。
洪姝又不傻,她只想赚钱,别人的事她可没份闲心管。
但这一段时间,她见这个女人怯懦而又惊惧的眼神,她无端生出一丝怜惜。
她总是低垂着头,畏缩一旁,平时沉默寡言,稍有一些响声,她受惊似的双肩颤栗,眼眶蓄泪。
洪姝记得她刚进来时,这个女人额头包扎,但精神状态还可以。后来几乎一周她都被叫出去一次,每次回来她的脸上有淤青,双眼红肿。
有一次,洪姝见她回来埋头蒙被,便走过去想问问,却听到隐隐约约啜泣声。
洪姝怔住。
总是找茬的那个女人过来,沉声说道:“劝你别多嘴,人家有丈夫,爱怎么折腾是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像是提醒,可洪姝却听出另一番深意。
她看了看那女人。
那女人皱眉,斜眼冷哼,说:“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行,你管吧,有你哭的时候。”
说着,那女人一扭一摆跨着肥壮的丰臀走开。
洪姝站在床边,呆了许久,终于转身回到自己床上。
那女人见状,嗤道:“算你识相!”未了,又似自语自言,又像说给洪姝听:“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运气,我们被人欺负也不见你仗义,怎么她一出事,你倒有勇气...”
后面低低咕咕实在听不清楚。
洪姝这才想起,室里几个女人都被单独叫出去过,只是她们回来时,没有情绪不对劲,所以洪姝并不在意。
洪姝不由深深看了那女人,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却那女人不屑地瞪着她,一翻身将被子蒙上。
此时,一直垂头呆坐床头的女人似乎感受到洪姝的目光,她抬头跟洪姝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她迅速避开,又低下头。
但洪姝却从她短短的注视中看到眼里流露的渴望。
这种渴望是什么?洪姝也不明白。
洪姝搬出去当晚,刘总经理请她吃了一顿饭,叫上游大强和大玲作陪。
从不喝酒的洪姝那晚才知道自己居然酒量不错。
喝了两瓶啤酒,脑袋还是无比清醒,只是腿脚有些发软。
回到双人间室里,跟她同一个房间是个白靓丰满的三十岁左右女人。
她叫可娜,白天洪姝已经见过,跟她打了招呼,互相介绍了一下,聊了一会,算是熟悉了。
她是xj那边的人,跟刘总经理认识好几年,算是他得力的助手。
洪姝往床上一倒,浑身无力。
大玲帮她盖了被子就离开。
可娜已经睡了,即便被她们的动静吵醒,也只是嘟囔一声,侧身继续睡。
洪姝等大玲走了,她睁开眼睛,咧嘴无声地笑了,虽然浑身不得劲,但她知道自己没酒。
许是酒劲促使情绪上来,她笑着笑着眼泪叭叭涌出来,顺着眼角流到耳朵窝里。
洪姝抓了个被角,胡乱擦了擦,又将被角往嘴里一塞,紧紧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啪嗒一声,电灯开了。
白炽的灯光一下将满脸涕零,五官因为悲伤而扭曲一团的洪姝照个清清楚楚。
她颤抖的双肩,还有紧攥的双拳,以及狰狞的脸部,让人有些惨不忍睹。
洪姝很想睁开眼,她知道是可娜开的灯,但她根本停不下来悲伤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洪姝哭累了,松开紧咬被角的一刹那,虚脱般侧头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洪姝顶着一双肿又红的鱼泡眼起床。
她见可娜正洗漱,几番欲言,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实在不好意思问昨晚是不是吵到可娜。
可娜精心打扮一番,边抹口红边奴嘴说:“谁都不容易,尤其我们做女人的,你年纪还小,往后的路还很长。记住,向前走,别回头看!”
洪姝心里涌动一阵暖扑扑的感觉,她还以为可娜会将她臭骂一顿,毕竟她有些肆无忌惮。
可娜收拾好自己,整个人光鲜亮丽起来,她拍拍洪姝的肩膀,说:“赚钱才是大道理,你是好样的。”
可娜出去很久,洪姝才回过神,她一个人自顾自地嘿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