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盛怒难遏,返回将军府后,手起刀落,便将院里抬回的箱垄劈得粉碎,将军府众人皆惶恐不安,无人胆敢上前。
此时,一士卒从府门而入,跪地伏首,轻声道:
“元帅,皇上宣您入宫!”
完颜烈仿若未闻,士卒只得稍稍提高声音,颤抖着再次说道:
“元帅,皇上宣您入宫!”
………
话未说完,完颜烈的刀已划过士卒的脖颈,那人即刻倒地,死状干脆利落,毫无凄惨之态。
“皇上叫我入宫,我就得即刻入宫吗?谁给你的狗胆!”完颜烈对着尸身怒吼!
元帅府内死一般的安静,众人屏了呼吸,直至完颜烈出了府门,才敢大口吸气。
完颜珲疾走几步,跟了上去。
金刺恐完颜珲真的去皇帝跟前以军功换沈婉,遂着急先行去了皇宫告状。
“元帅仗着他手握重兵,无人敢反抗他,一大早便来我尚书府强要沈婉!”
“皇上,微臣待沈婉犹如亲女,且她与我儿多泽早有婚约,元帅岂能说要就要?”
………
“还请皇上明察!”
完颜肃凝眉,正欲开口,完颜烈的声音已自殿外传来:
“荒谬!本元帅为护上京安宁,常年驰骋疆场,尔等只顾安享这太平盛世多年,而今,我元帅府连要个女子都不可得!岂有此理?”
完颜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声问道:
“照元帅之意,应当如何?”
完颜烈负手而立:
“皇上,我元帅府要定了沈婉!”
“本元帅携厚礼前往尚书府,诚心讨要沈婉,可那金刺口出狂言,竟敢当众拒绝于我!倘若日后沈婉在我元帅府有所闪失,你金刺休得怪我!”
言罢,完颜烈狠狠剜了一眼金刺,金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罚酒?是给沈婉吃么?
“倘若,朕也不同意你元帅府强要沈婉呢?”蓦地,传来完颜肃冷冽的声音。
殿内众人皆是一震!
“朕以为,沈婉非比寻常晏国奴隶,其母初至上京便平息疫乱,虽已过去数年,然百姓对其赞誉至今仍在,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儿完颜珲的性命便是沈婉所救吧!”
“且她母女二人自入尚书府以来一直谨遵礼数,从未有过丝毫逾矩之举。金大人更是视其如亲生女儿,你这般轻率行事,将她视作普通奴隶,说要就要,岂不会令金大人心寒?亦会令为大夷效命的众多晏国旧人心寒!”
“元帅自认替我大夷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朕便封你为太保,赐你庙号,受大夷子民世代供奉,如何?”
完颜烈猛地一愣!太保,庙号,诚然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然而获封太保,必得返回上京任职,那他的南征军………
完颜肃不喜过度劳神,其帝王制衡之术甚为简易,无非是想让裴满家族与完颜烈相互牵制,再以完颜铭硕为首的中立派发展夷国民生。
而今,完颜烈南征数年,于中原收编俘虏众多,其南征军规模日益庞大,完颜肃的制衡之术早已失衡。完颜烈亦越发骄横,目无天子,唯其独尊,皇帝正苦无机会对其动手。
完颜肃认为,他断不能当一个昏君,左脑忌惮完颜烈,右脑却任由完颜烈抢走尚书府中的人,如此,他这个皇帝,不就失了臣心,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家寡人么?
完颜烈震惊之余,久久未能言语,却见完颜珲径直跪地,大礼参拜,沉声道:
“皇上恕罪!元帅府并非将沈婉视为普通奴隶,今日阿玛携聘礼至尚书府,本为遵循中原之礼,欲求娶沈婉为微臣完颜珲的正妻!”
“只是阿玛与金大人之间恐因言辞不当,产生误会!以致如此!”
“正是由于沈婉十年前曾救微臣性命,故而臣念恩至今,若能娶其为妻,臣定会以礼相待,奉金大人为岳翁!”
“臣恳请皇上,金大人成全!”
正妻?
完颜肃眉头紧蹙,沉声道:
“完颜珲,你可知,我海西贵族从不曾有迎娶异族女子为正妻的先例!”
完颜珲紧咬牙关,回道:
“据闻金大人此前有意将沈婉许配给多泽,莫非也是让她做多泽妾室?”
“难道都元帅没有告诉过你,多泽的娘,是朕赏赐给金大人的羌族俘虏?”
“你莫非想要与多泽相提并论?”
羌族居于夷国更北之地,为争草原霸权,两族世代交恶。
后夷国罢战北征,转攻南方,羌夷关系稍缓。
然两族因劫掠屠杀,积怨甚深,已成世仇,故在上京之地,众人闻羌色变。
闻完颜肃之言,殿内诸人皆缄默不语,完颜烈负手而立,目不斜视,金刺颔首,眉峰紧蹙。
完颜珲侧身凝视金刺,至此,他终于明白金刺为何不将沈婉许配给乌达,而是选择多泽那个无能之辈了,这就是所谓的视如己出?
完颜珲目光坚定,沉声道:
“那便让微臣,成为这海西族内,娶异族之女的第一人!”
“无论有何后果,微臣定会自担,心甘情愿!”
………
这?
府内的晏国旧女嫁于堂堂元帅之子为正妻?这是金刺从未想到的事。
也定是那晏国女做梦也不敢想的高攀。
皇帝蹙眉沉思,面上寒意如冰。
金刺还有反对的理由吗?
帝王居于高堂,左右权衡,而后,他凝视金刺,完颜烈,而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完颜珲:
“也罢,若你执意如此,朕便为你赐婚,昭告天下!”
“但这后果,你也必将承担!”
皇帝诏:
昊天有德,成人之和,都元帅之子完颜珲军功卓着,乃治国之能臣,观之已久,甚慰朕心,尚未婚配,今有尚书金刺之女沈婉德才兼备,温良贤淑,可为佳偶,今天赐良缘,着来年择良辰吉日成婚。
元帅府书房中,完颜烈眉头紧蹙,拍案而起,沉声道:
“珲儿,你可清楚,娶沈婉为妻,将会将自己置于何地?”
“皇上必会以你妻乃异族之女为由,断不会再让你染指军权分毫!”
“为父并非嫌弃沈婉,只是,将她无名无分地抢来,岂不更好?你日后善待她便是!”
完颜珲叹息:
“阿玛,你也看到了,如何能抢得来?再者,当时那般情形,倘若我再不跪下转移话题,难道阿玛真要回上京当太保不成?”
“即便要当太保,受大夷子民永世供奉,那您也总得待我掌握兵权之后,再回这上京吧!”
“珲儿,你以为皇帝是好糊弄的?岂能由我们随意拿捏?他怎会允许你再插手军务之事?”
完颜珲眉头紧蹙,冷声说道:
“那皇帝忌惮阿玛已久,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也定会寻找其他机会让阿玛下不得台!管他作甚?”
“阿玛,沈婉我要,军权我也必须得要,若为了沈婉而失军权,日后我又如何能护她周全?”
完颜烈惊愕,看向自己的儿子,
似有陌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