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出卖我?!”
“正泰,你放肆!”
“你莫不是忘了,若不是朕你还是一个守夜的小太监,是朕将你从一个小太监提拔到今日太监总管的位置上的。”
正泰闻言也不恼,他朝着皇帝摇了摇头。
“奴才自然没有忘。”
“可是陛下,若不是长公主在寒冬腊月救了奴才一条贱命,奴才怕是早就死在二十年前那场雪夜里了。
是长公主看陛下与太后娘娘孤苦,将奴才遣到陛下身边伺候。”
此言一出,皇帝的思绪好像被拉到正泰刚来的时候,当时他记得正泰公公分明说的是皇帝看重于他,特恩典他到身边伺候。
彼时,他与母妃住在落寞的偏殿,条件比起冷宫的那些妃子不遑多让,身侧也只有几个年纪大的洒扫嬷嬷。
他当时虽然是大皇子,却在先皇后的压迫下,日日都喘不过气来。
那时他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正泰是个手脚利落的,脑袋也灵光,深得他的重用。
最重要的是,在登基之前他曾遭到一伙黑衣人的刺杀,是正泰冒死挡在他的前面为他挡了那致命一击,这才有了后来登基的皇帝赵振元。
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疑心病重,可是却没有怀疑过正泰的原因。
可皇帝却万万没想到,对他忠心无二的正泰竟是长公主安排在他身边的。
只因为他于落魄时曾向长公主自嘲,苦笑着说自己过的连宫中的下人都不如。
他以前讨好嘉岚,只是想在先皇后的压迫下活下去,让他与母妃过得好一些。
他曾经也是真的将嘉岚当做自己的胞妹看待的,嘉岚聪慧又善解人意,他们二人在那段时日当真是情同真兄妹,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因为与嘉岚走得近的关系,先皇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迫害于他。
可是人的欲望,终究是无尽的。
“嘉岚...都是皇兄被奸人所惑,这才犯下诸多错事…..
皇兄,皇兄后悔了。”
皇帝甚至将自称换成了皇兄,而并非朕。
似乎是想通过打感情牌来做最后的挣扎,试图借此将面若寒霜的长公主拉入二人关系甚笃的那些时日,那段他登基后便自己亲手封存的记忆。
半晌过去,长公主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似乎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走向了未来。
皇帝赵振元明白如今大局已定,最后面色蓦然颓丧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成王败寇,是朕败了。”
“但这大夏的皇位却断然不能落到你手里,这是自古以来的祖训,否则必遭反噬!”
长公主心中了然,不由冷笑一声,自然明白皇帝在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他先前说的那些并不是他有多悔恨,而是为了保命的缓兵之计。
绕来绕去,其实就是想要将帝位传给皇子,他身下的皇子定然不愿背负弑父之命,他便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今日过后,皇帝赵振元就该死在叛乱之中,不复存在。
“身后之事,便不劳皇兄费心了。”
说罢,长公主手中的长剑又往前探了一寸,瞬间那殷红的血迹便染红了龙袍,就像是春日中刺目的红。
就在此时,徐姜伸手拦住了她。
“长公主,不可。”
徐姜自然明白长公主这一番举动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诚意,为此不惜背负上弑兄灭君的的恶名。
要知道这可是千古骂名,但长公主却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主动将这个可能成为她致命弱点的把柄交到徐姜手里。
足以表明长公主对徐姜的态度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倚重。
长公主通过这种方式向徐姜做出承诺,承诺她永远都不会去猜疑徐姜那颗赤胆忠心。
哪怕有朝一日徐姜功勋卓着、威震朝野,长公主也绝对不会因为担心功高盖主而对其进行清算打压。
亦是在用无声的方式告诉徐姜,从今往后,她们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生死与共,休戚相关。
要么一荣俱荣,要么就一块儿坠入深渊!
她明白长公主的用意,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正因如此,徐姜才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她抬手握住长公主微微发颤的手,将长剑收了回来。
一旁劫后余生的皇帝,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见身前的人影便动了起来。
一道寒光一掠而出,雪刃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剑鞘中疾驰而出。
紧接着,便是“唰”的一声轻响。
徐姜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手起,刀落!
速度极快,就连皇帝本人都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种疼痛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一般,尖锐而又刺骨。
然而,这阵剧痛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皇帝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意识也逐渐远去,最终完全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大夏皇帝赵振元,薨了。
长公主一脸愕然,眼中情绪复杂莫名,却只觉得欠徐姜的变得越发多了起来。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句:
“定北王,你不必如此。”
徐姜退开一步,染血的侧脸上轻轻勾勒出一抹笑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还请长公主,即刻登基。”
徐姜不能让长公主的手上沾染狗皇帝的血,说起来二人终究是血亲,那弑君的恶名能压死人。
即便日后做出多崇高的功绩,成就多繁华的盛世,都抹不掉这一污点。
她既然选择了长公主,自然要说到做到才是。
可笑的是,皇帝却以为她是在规劝长公主,放弃杀了他的念头,那眼神里的窃喜都快要藏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一国不二君。
长公主虽不便动手,可这并不代表她徐姜不能动手啊。
徐姜这一路走来,折在她手上的性命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多狗皇帝那一条烂命又何妨?
更何况,徐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不是因为朝廷动荡内忧外患,皇帝早该死了八百回了,哪还能让他蹦跶到今日?
这棵伫立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枯烂斑驳的古树,是时候开出新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