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院子，只剩下三人。
谢云裳似是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滚落，消失在鬓发里。
“记吃不记打！”
“他怎么就这般愚孝！”
“他忘记那些个没死在敌人手里，反而惨死在祖父手里的挚友兄弟了吗？忘记那些遗孀质问哀求他的话了吗？忘记那些无辜惨死的数万将士了吗？”
“忘记祖父大伯怎么对待他的吗？”
……
“忘记我和母亲了吗？”
无数句质问，像是在发泄心中的委屈不甘，可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谢曦和表情复杂。
“也许这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情。”
“之前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可关键时刻，都想替对方去死，大伯是如此，二伯也是如此。”
“我爹更是……傻逼！！”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你放心，我明日会盯着，不会让二伯替大伯送死的，二伯不会有事的。”
谢云裳缓缓闭上眼，嘴唇颤动，似是累极了，什么话也不想说。
谢云舒也累极了。
她不想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她只觉得好累。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要发生在我的婚礼上？
为什么本该是喜庆圆满的大喜之日，会变成屠戮谋反的日子，会变成失去至亲的丧日……
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往外走去。
谢曦和急忙道：“大姐姐，你要去哪里？”
谢云舒回首，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明日大婚得早起，我要早点休息睡觉，不然会有黑眼圈的～”
“我要做最美丽的新娘～”
说罢，她不等回复，便转身离去。
谢曦和看着她悲凉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命丫鬟在身后跟着保护，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云裳坐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颓废怨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温柔。
“三妹妹，将书房的事原封不动的告诉我。”
谢曦和翻了一个白眼，又强打起精神娓娓道来，一字不漏，分毫不差。
谢云裳越听越拧紧眉。
“你是说，大伯是查到沈太傅去荒郊野岭，所以心生怀疑，趁你下山特意试探你们的关系？”
谢曦和微微颔首。
“嗯。”
谢云裳摇头，缓缓起身，在院子中来回踱步，声音凝重。
“不对，别说你和沈太傅还未订亲，就算是躺在同一张床上，别人只会觉得你们中了药，也绝不会怀疑你们相爱。”
“可大伯仅凭皇家园林的事，就这么信了。”
“而且在你后来辩解后，他又开始自我怀疑。”
“这不对劲儿。”
谢曦和面色也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
谢云裳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你随便辩解几句便让大伯自我怀疑，只能说明，他对于你和沈太傅的事，本就是深表怀疑的。”
“可他不惜冒着得罪沈太傅的危险，直接出手试探，那代表，他对于信息来源是深信不疑的！”
“如此方能解释，他蛇鼠两端，变化之快的根本原因。”
“但是，他怎么就凭借皇家园林的事，确定你和沈太傅有关系呢？”
“又没捉奸在床，又没亲眼目睹你们互诉衷肠，就凭荒山野岭与皇家园林的后山相连？”
微凉的声音在夜幕回响，簌簌作响的风吹散了体内最后一丝温度。
谢曦和忍不住双手抱胸。
“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谢云裳给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继续侃侃而谈。
“去皇家园林共有九人。”
“周瑾瑜，贺文卿，李安楠，傅荣珩，惠安公主，李宛兰，周小丫，我和大姐姐。”
“除了周瑾瑜和李安楠，是在皇家园林才知晓你和沈太傅的关系，其他人是早就知道的。”
“之前瞒得好好的，怎么就恰巧在皇家园林的事发生后，大伯就知道你们的关系。”
“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吗？”
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心脏。
谢曦和浑身血液僵住，心脏酸涩，几乎喘不过气来，细细绵绵的痛，几乎压弯了她的脊骨。
“李安楠是小丫的兄长，我与昌平王府关系甚好，他不会背叛我，也没有理由背叛我。”
谢云裳挑眉看着她。
“那便只有周瑾瑜了。”
谢曦和咬紧唇瓣，闷声道。
“周瑾瑜不是那种人。”
谢云裳轻笑出声，声音藏不住的嘲讽。
“他喜欢你，沈太傅又三番五次的针对他，他出手报复，也理所应当，将你和沈太傅的事情透露给大伯，他作壁上观，自有大伯出手。”
“杀人不见血。”
“还能将你抱得美人归。”
“好算计！”
谢曦和压住心底的烦躁，摇摇头。
“他不是这种人。”
谢云裳漫步而来，突然从她腰间取下那把匕首，放在掌心把玩。
“这么巧的吗？”
“知道你会遇到事，提前送你护身法宝？”
“三妹妹，你下山前猜到自己会遇险吗？恐怕猜不到吧，毕竟你这颗棋子如此重要，大伯不敢对你动手才是。”
“所以你才有恃无恐的下山。”
“不是吗？”
在那七窍玲珑心面前，所有的隐藏阴暗，无处可藏，像是被扒光衣服，一览无遗。
谢曦和脸色沉了沉。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能对上号，周瑾瑜这个怀疑对象名正言顺，理由充分。
可她就是不信。
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不是他！”
“他不会背叛我！”
谢云裳一愣，拧紧了眉，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耐心问询。
“你确定？”
“莫要感情用事。”
谢曦和深吸一口气，使劲儿的点头。
“我和他青梅竹马长大，我了解他，他不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闻言，谢云裳颔首。
“如此说来，真的是巧合？”
谢曦和摇摇头，双手烦躁的抓着头发，将一头青丝弄成鸡窝。
“我不知道。”
谢云裳很不优雅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嫌弃极了。
“你再抓，也不会多长出一个脑袋，就算长出一个，也都是猪脑子，不会变聪明。”
“死心吧你。”
谢曦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这嘴是抹了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