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一剑劈下。对面安南汉子目光闪烁，矮身前倾，手中长刀自下而上，将挥欲挥。众人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那汉子却向后一弹，弹开两步。

    场中，天门道长剑气如虹，激得风声呲呲，见对手后退，不疾不徐，踏上一大步，长剑往上方斜撩。果然对手退而复进，手起一刀当胸砍来。

    铛——

    刀剑碰个正着。道长剑上力大，待磕开长刀之后，顺势一摆，剑带风声，横扫对手中盘。

    安南人无可抵挡，再退两步。

    众人眼见道长神威凛凛占据上风，同时轰然叫好。

    建除等泰山弟子心中略微安稳了些，看来这安南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想来师父应该可以胜过他。

    安南高手这次退开后，不再等着道长抢攻，侧向绕开，照着道长腰肋一刀划去。道长身子侧转，横剑一封。安南人脚步不停，再绕，忽地身子一矮，一刀撩向道长胯间。

    众人见此招数，齐声大骂阴险，心中无不替道长捏一把冷汗。

    道长脚步一错，长剑稳稳一封，隔开长刀。

    安南第一高手由此展开攻势，脚步围着道长绕圈，手里长刀出招不断，如狂风暴雨，。一时间，天门道长似乎疲于防守，落在下风。

    徐乐瞧道长守得还算稳妥，不像要落败的样子。但他自认武功不如周淮，低声问道：“小周，你看道长能赢么？”

    周淮正凝神观战，沉吟片刻才道：“道长剑法严谨，内力高深，照说拖到后边赢面更大。但这安南高手似乎还修炼过外功，加上年轻体力好，打到最后胜负真不好说。”

    张雪梅仔细听二人说话，问周淮：“你上去能打得过么？”

    “不好说。”周淮道，“我内力剑法比道长稍差，体力精力比道长好。那安南高手内力不如我，体力与我仿佛，但他有外功加成。看发挥吧。”

    徐乐听完，沉声道：“小周，你准备好接应道长。不能让他有闪失。”

    周淮嗯一声答应，手按剑柄，提前松开剑鞘上机簧，又往前走几步靠近战圈站稳。

    建除等泰山派的弟子看见师父只守不攻，生怕师父出事，心里焦急。

    旁边的崆峒高手麻衣人听到他们呼吸急切，显然已失去方寸，将手伸出来，轻轻按住建除道人的肩膀。

    “稍安勿躁。你师父守得滴水不漏。”

    又感慨道：“从来只见天门道长凶猛杀敌的剑法，今日方知他防御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明，似乎更胜过进攻的剑法，真是奇哉怪也。道长不是一直性如烈火么？”

    建除被点醒，沉下心来观看。以他的剑术造诣，当即也看出了名堂：师父的防御剑法果然比平时展现的进攻剑法强。

    “所以，师父出战之时，才敢放言必胜无疑？”建除心里想着，面色稍安。

    场中，天门道长紧守门户，脑中映照对手的身形招式，手中长剑自然运转。心中偶尔闪过自己师父教自己练剑的场景。

    当年，天门初入师父门下，因天资卓越被师父喜爱，师父对他说：“徒儿，你性子暴躁，适合练进攻的剑法，但世间高手无数，以你的性子，只攻不守，怕是容易夭折。你先练5年防御剑法罢。”

    那时候，天门不解师父用意，但对自家师父尊重异常，遂按下性子苦练了不止5年，招招都是防御，更无一招进攻。

    自成名后，以他的武功身份，少有机会与人正面抗衡，是以世间竟无人知晓他的防御剑法更加出色。

    这次代表大明江湖出战，对手练有特殊功法，双臂修长，出刀每每自下方挥出，阴险异常。道长欲看清对手虚实，故先行防御，防守的剑法这才第一次现于人前。

    两人斗到酣处，刀剑碰撞声密如雨落。围观众人紧张地忘记说话，场中只余兵器声和恶斗中两人的呼吸。

    两刻钟后，安南第一高手的呼吸声渐渐粗重。

    忽地，天门道长大笑。

    “泰山弟子，看看为师自创的剑法！诸位同道，请品鉴！”

    大喝声中，瞅准安南高手攻击之间的间隔，长剑高举，直指天空，势如天崩，一剑直直劈下。

    “问天！”

    安南高手知天门道长内力深厚，看这一剑来势凶恶，不敢硬接，只能避开。不等他趁隙反击，长剑如飞芒，横扫他腰间。

    “问地！”

    这一剑太快，安南人无法完全闪避。只能一边躲，一边运使全力将手中长刀一镗。

    一声巨响，安南第一高手身形不稳。

    天门道长弓步侧身，长剑去而复返，一剑斜撩。

    “问人！”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安南高手大叫一声，又是一个“懒驴打滚”斜着往外滚。这一次纯属逃命，完全没机会朝着道长偷袭。

    这一滚狼狈不堪，看他滚得满身满脸尘土的样子，大明好汉不由得放声大笑。

    “好剑法！”麻衣人大声喝彩。

    “好剑法！”许多高手喝彩。

    奈何泰山派的弟子只有少许几人能看懂，大部分是看不明白的，但见到自家的前辈威风凛凛，齐声高喊：“师父（师祖）威武！”

    天门道长见对手逃脱，脚步不停，手中剑也不停，毫不留情连连出剑。

    “问地！”

    “问地！”

    “问天！”

    安南第一高手拼命躲闪招架，十招里有五招是在地上滚。

    眼看道长胜局将定，周淮略微放松。而场外众人已是欢声一片。

    倘若李四有在此，看见了道长此时的剑法，他必然会发出感慨：天门的剑法已经有点类似当年草原第一高手别里古台，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该是剑法已经入了宗师境，按李四有的算法，天门的剑法已在0.9以上。

    天门道长连发十几剑，剑剑追魂。

    又一声脆响，长刀飞到半空，却是被道长一记重撩打得脱手飞出。

    不等场外众人欢呼，安南人手中银芒一闪，一柄匕首飞向道长胸膛，正是此人开头用来紫砂的匕首。

    “小心！”

    众人想大喊，电光火石之间，话都来不及出口。建除道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周淮欲往前扑出抢救，已来不及。

    “问人！”

    天门道长怒喝，须发皆张，手中长剑斜着撩出。

    清脆的一声响，匕首被磕歪，插入道长肩头。

    长剑毫不停顿，势如怒龙，一剑将安南人半个肩膀连着脑袋削成两截。

    噗——

    鲜血如泉涌，脑袋落地，安南第一高手下半身兀自挺立片刻，方才倒地。

    “师父！”

    建除扑向师父，慌忙去查看伤口，顾不得自己现在是掌门身份，眼中落下泪来。

    众人都挤上来探问。徐乐道：“雪梅，给道长拿锦衣卫的秘制伤药。”

    张雪梅朝着人群娇斥：“闪开，这里有大内疗伤圣药。”

    清脆的声音在吵闹声中分外清晰，众人急忙让开。

    却见道长将长剑插在身前地上，一把拔出肩上匕首，大笑道：

    “终日上战场，哪有不穿甲的。我没事。”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这些天，天天打仗，一个个的都学会了穿上轻薄结实的内甲保命。随即也跟着大笑。

    道长高声道：“贫道来这安南战场，参与大明国战，这才有机会领悟剑法。目前只有三招，各位觉得如何？”

    麻衣人道：“问天，问地，问人。此天问剑法也，好！”

    众人跟着叫好。顷刻间赞誉声四起。

    “道长威武！”大家喊好。

    “泰山派威望！”却是与泰山派交好的替他们喊好。

    天门道长举起右手，高喊：“我大明，威武！”

    群雄一愣，紧跟着，“大明威武”的欢呼声响彻了这处荒凉的营地。

    地上，十几具安南叛徒的尸体无声无息。

    至于那曾经的安南第一高手，被众人转眼即忘。安南国运既丧，高手当陨，即使今天不死，迟早也是同样的下场。死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