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大明的江湖好汉解下背后的麻袋奋力掷出。

    这些麻袋中装了几十斤土，几十个麻袋飞出去，好汉们梯次后退，后方的接上继续投出麻袋。每面城墙近千个麻袋集中投掷在一处，短短时间内堆起一个通往城头的斜坡。

    这种城之术不稀奇，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和时间，也只有身具武功的好汉才能这般干脆利落。

    上次瑶人偷袭宣化城，汪直命人搞炸药炸城，直接炸出个大土堆。攻守双方都缺乏经验，一场乱战后，到底让黎洪带精锐堵死缺口，令明人功亏一篑。

    受到那一次的启发，李汪二人这才选定了今日的速攻方案。

    江湖好汉浪涌投掷，片刻后，宽不过三丈的土坡即成，随军协调指挥的锦衣卫大声呼喊，一个数十人组成的小方阵踩着麻袋冲向城头。

    安南兵立在城头手持长枪狠命往外捅，被披甲持盾的好汉一一格挡，盾后手持长兵的好汉趁机往前捅，更有轻功高手寻到机会，稍稍跃起三尺，手发暗器射向城头。

    城头哀嚎四起。

    伤到要害的闷头倒地，伤得轻的起初不以为意，仍然力战，不料几个剧烈动作后只觉呼吸困难，伤口麻木，再挥动几下兵器，噗呲，倒地抽搐不已。

    原来，汪直听说李四有带来的人里，那个穿蓝衣的漂亮苗女是五毒教主蓝凤凰，当即让此女给大伙的暗器涂毒。

    蓝凤凰此行只带了三个长老，携带的毒药不到三斤，哪里涂得过来？

    她们赶在天黑前带人又在野外寻得毒草毒蛇，榨出毒汁来也不过再添两斤，再加上少许喜欢使毒的好汉们帮忙，最后凑了八斤毒液。

    八斤毒液最多淬毒三五千枚暗器，是以，只能让擅长轻功暗器的高手优先。

    几个轻功高手见效果奇佳，一个个暗器发得更加欢快，身后有人大喊：“慢点，慢点，捡硬茬子射！”

    这几个高手哪里肯听，纷纷使出生平绝学。只听风声峻急，呼呼，嗤嗤，噗噗，什么飞针，铁莲子，飞刀，一股脑扔过去，城头倒下一大片。

    再想射时，一摸，哦日，射完了！只好悻悻退下。

    披甲持盾的力士趁机冲上城头。

    远处高台上，擂鼓的汪直望见了，大喜，忽听身旁有人道：“五毒教的娘们太毒啦，惹不起，惹不起。”

    汪直回头，看见六个身材矮小的老小子在那里摇头晃脑品评，是跟随李四有来的，好像叫什么桃谷六仙。

    李四有本来安排六仙六义他们不用参加这最后一战，奈何六个老小子一听说不用他们打仗，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偷偷跑来了。

    连带着慧心也带着六义追过来。

    李四有瞥一眼身边的慧心，小声说道：“汪直练的也是葵花宝典，你切不可暴露武功。”

    慧心眯着眼看看汪直，沉沉点头。

    汪直的鼓声更加激昂，催发城头好汉攻势更猛。

    安南武统领见势不妙，喝令：“重甲兵，上！”

    城楼内坐地休整的上百安南重甲精锐应声上前。

    这一番江湖好汉可算碰上硬茬子，好汉们少有使用重器的，难以击破重甲，只能挺着盾牌硬往前推，他们人少，被重甲兵挤得立足不稳。

    “他妈的，快射暗器啊！”有人急得大喊。

    几个轻功高手面面相觑，羞愧地低下头，身后传来大骂：“龟儿子，让你们逞能，赶紧滚到后边！”

    骂人的是青城掌门余沧海。

    西、南两路攻城人马属于锦衣卫派系。每一面各自选出个威名高的好汉当头领，西边一路领头的是泰山派天门道长，南边这一路领头的正是余沧海。

    余沧海大声发令：“换人，换人！第二队上！”

    不愧是武林名宿，余沧海眼光毒辣，看出身披重甲必然体力消耗巨大，难以持久，当即换人，企图以车轮战磨掉安南重甲精锐。

    第一队好汉退下城头，安南人正要欢呼，第二队好汉又冲上斜坡。

    “射箭，射箭！”武统领声嘶力竭地大吼，

    斜坡两侧，安南弓箭手发出箭雨。仓促之间不能齐射，被大明好汉轻松格挡。

    第二阵再接，阵中暗器高手吸取上一波人挨骂的教训，瞅着机会朝重甲兵要害射出暗器，奈何城头上人挤人，兵器挥动不停，十射倒有九发落在重甲上。

    第二阵耗翻了七八个重甲兵，余沧海喝令再换第三波。这样的小阵足足有十个，余沧海底气十足。

    而武统领本是安南一个本是寻常的将领，但在宣化城几番守城磨出了许多经验，此刻在安南已算名将了。

    武统领望见形势不利，眼珠一转激发出灵感，大声喝令道：“齐射！齐射！两侧弓箭手齐射！”

    齐射不能射城头短兵交接处，只能射城下大明的后续阵列。这一下打了个冷不防，城下阵列顿时伤了二十几个轻甲好汉。

    余沧海眼珠子都红了，大声朝负责协调的锦衣卫道：“你们快去帮忙，让他们不要乱！”

    几个锦衣卫连忙分散到各处指挥，渐渐稳住阵脚。有个机灵的锦衣卫见到好汉中也有携带弓箭的，便让盾牌掩护，让他们朝城头还击。

    好汉们深恨安南弓箭手，不约而同射过去，箭发如流星，顿时将安南弓手射倒一大片。

    安南弓手人数多，但长期吃不饱，身体衰弱，全力发矢不过三箭，半力发射不过十箭，两番互射之后，已经无法齐射。

    城头情形愈发混乱，双方焦灼，各路探马不停来高台处飞报。

    “报！城西僵持，天门道长苦战中。”

    “报！城南僵持，余掌门道，再有一个时辰可以破敌！”

    “报！城东瑶民受伤二百，阵亡三十，西厂伤亡五人。血战之下在城头立不住脚跟。”

    汪直双目赤红，停下手中鼓槌，高喝道：“取我的剑来！”

    力士赶忙接过鼓槌不让鼓声停歇，身旁西厂番子双手奉上特制的细长宝剑，汪直拔剑出鞘，就欲施展轻功飞往城东，李四有伸手将汪直拦住。

    汪直怒不可遏，李四有道：“你坐镇中军，我去。”

    “小瞧某家？难道你的武功比我高？”

    李四有知道汪直心忧自家手下，此刻不是在演戏，他逆着汪直的怒火淡然开口：“李某人称塞北人屠，擅长的可是弓箭。我去！”

    “取我的弓来！”

    他不再理会汪直，下了高台，取了铁胎弓，并十壶箭，挂在两匹良马上，跨上其中一匹，飞马朝城东而去。

    桃谷六仙又想去看热闹，被六义拉住。

    “我们兄弟在西域哈密城下，可是见过李大侠神射，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某仙摇着大脑袋吹嘘，说的是当年李四有在哈密城外单骑破瓦剌万军的故事。这一役，慧心在福建搞洪兴社，自然没机会参与，不由悠然神往。

    汪直吃了个小小的瘪，沉默不言。

    一炷香不到，飞骑来报：“李大人神射！于城东连毙数十安南弓手，我军已上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