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朱高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也昭示着这位仁宗皇帝内心的不安。

    身为长子，他陪伴朱棣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了解朱棣的。

    前些日子虽然他被杨荣坑了一把，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太子之位依旧是稳稳当当的。

    让老四监国也不过是借着老四的手去达到朱棣制衡朝臣的目的罢了。

    朱棣刚刚夺取天下，位子没有坐稳，突然发动战争，倘若是朝中一些有野心的趁他不在京城乱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让朱高煴监国就不一样了，朝中人心未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朱棣从北平带来的旧部、太子、建文余党、汉王、赵王、世家，再加上朱高煴这一股老朱钦定的后起之秀。

    朱高煴之前从没想过这些事情，在这场权力的盛宴中就是个孤家寡人，而朱棣正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他让朱高煴监国，最高权力之下，一些摇摆不定的中立派和其他党派的墙头草会不自觉的向朱高煴靠拢。

    朱棣不在乎朱高煴能否压制这些人，只需要朱高煴借着这些人的力量拖时间就行。

    时间就是朱棣胜利的根本，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上面这些人就都只能猜他朱棣的心思。这些是朱棣和朱高炽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朱高炽的心一直都很平静。

    对于朱瞻基自己在下面和朱瞻泽斗，他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他不想管，心里面也有着锻炼朱瞻基的意思，就默许他搅风搅雨。

    直到今天早晨朱瞻基急急忙忙的冲进了他的寝宫说出了这些日子他瞒着朱高炽的所作所为，他才第一次感到后怕。

    朱瞻基的身份太过敏感了，他是朱棣指定的继承人，甚至都坊间传闻朱高炽都是沾了儿子的光才当上皇帝的，要是没有这么个好圣孙当儿子，朱棣早就立汉王为太子了。

    现如今朱棣最看好的继承人，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好圣孙，先是越过朱高煴私自调兵，朱高煴是朱棣钦定的监国亲王，朱瞻基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朱棣放在眼里。

    这也到罢了，朱瞻基还能辩解说是防他着朱高煴，毕竟是皇家，这也无可厚非，最多是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但也不会对朱高炽的太子之位造成多大的影响，无非是挨一顿骂罢了。

    可是朱瞻基下令屠杀百姓，这可是大忌讳，还是在朱棣亲征前线，各地诸侯王可都看着呢。

    朱瞻基是好圣孙，未来当皇帝几乎是贴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对待百姓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是对待他们这些亲王的态度。

    皇家在百姓之间是最要名声的，朱瞻基敢下令屠杀百姓，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这都是不能容忍的。

    百姓口口相传之下，他朱瞻基被传成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狠辣的朱瞻基不免让这些朱家的王爷感到惊惧，他们和他们孩子未来的生活可都是要靠着这位好圣孙的。

    如果朱瞻基连脸面都不要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他连史书都不忌讳的话，动起刀子来谁又能拦住他呢。

    更何况朱瞻基更是给了这些人一个绝佳的造反理由，屠杀百姓，其他诸侯王的起兵理由可比朱棣的什么奉天靖难正当多了。

    若是因为这样导致了各地纷纷起兵造反，到了那个时候，朱高炽的太子之位才是真的危险了！

    此时的朱瞻基也不好受，他看着朱高炽失望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突，最近几日接连的失利以及朱高炽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内心，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直窜脑门。

    在朱瞻基心里，一直都是他为了朱高炽的皇位前后奔波。

    自从他朱高炽被朱棣圈禁以后，朱瞻基就没好好休息过，反观朱高炽，整日在寝宫里面不是逗狗就是跳操，朱高煴的势力一步一步壮大他也不管，就像个亡国之君一样整日无所事事。

    自己在朱瞻泽那里受气，在锦衣卫被老油子推诿，他都没有半句抱怨，因为他清楚形势比人强，可是直到他所做的一切就连自己的老爹都不理解，这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心寒。

    他朱瞻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一脉，谁都有退路，就他朱瞻基没有退路。

    朱高炽身体不好，就算是朱瞻基的几个叔叔得了皇位，朱高炽也不会是太大的威胁。

    可朱瞻基就不一样了，朱棣钦定的继承人，又是长孙，政治合法性比他们这些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同一辈的从小就生活在朱瞻基的光环之下更是不必多说，再加上朱瞻基岁数小，更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虽然这次出了岔子，但在他眼里还没那么严重，无非就是在禁足一段时间罢了，可是老爹的态度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内心。

    他自认为无愧于朱高炽，没曾想竟然是这个态度，并且说句大逆不道的，他心里一直对朱高炽有着一股怨气，认为他太懦弱。

    他知道自己老爹有带兵打仗的能力，和汉王他们比起来顶多是少了一些魄力，但远远不至于像坊间传闻那样离谱。

    可他就是不愿意，在朱棣面前百般推辞，在百官面前被自己其他几个兄弟欺负成这个样子都没有半句怨言，朱瞻基看的是心里愤懑。

    朱高炽一说他愚蠢，他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朱高炽：“太子爷，我是为了什么？

    别人都能躲，我躲得了吗？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爹你遮风挡雨吗？

    你整日蜗居在寝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你的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了？

    汉王，赵王、魏王、甚至还有个朱瞻泽，他们步步紧逼，就是为了你的位子，你却不管不顾，孩儿可有半句怨言？”

    说到这儿，朱瞻基顿了顿，通红的双眼让朱高炽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的心里是既欣慰又愤怒，欣慰的是他知道朱瞻基的心意，可愤怒的却是朱棣和他培养了这么久，朱瞻基的大局观却还是这么差，分不清轻重缓急就罢了，在大事上面竟然如此糊涂！

    朱瞻基不知道老爹心里在说什么，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是我！是我一直忙前忙后，为的就是我们这一脉不至于被流放杀头！”

    朱高炽正想训斥朱瞻基，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打算掰开揉碎给他讲清楚里面的道道。

    可就在这时，太监黄衡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听到黄衡的话语后，朱高炽又惊又怒，吐了一口鲜血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