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鹊父女便是这样猝不及防地相认了。
众人替他们高兴,老爷子亦是。
但心里难免想到女儿,眸中便添了一抹悲伤,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苏鹤霆心中不忍,便将皇后还可能活着的事,告知了他。
“先前只是从长宁侯口中听得这个消息,并不确定真假,所以才没告诉你,免得叫你空欢喜一场。
但看今晚皇帝的反应,这件事约莫是真的,我也已经派了人前往乌丽。”
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又高兴又气愤。
高兴女儿还活着,气愤皇帝和易青竟敢如此算计他的女儿。
更多的是担忧,不知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因着屋里都是自己人,苏鹤霆说这话时,也没避开其余几人。
癞赤脚自己刚与女儿团聚,心里高兴,便也希望老爷子能尽快找到他的女儿。
“我娘有个关系极好的师妹也在乌丽,她善妇科,很得乌丽贵族和皇族的推崇,底下也有不少弟子,或许我可以请她帮忙寻寻。”
那易青医术在曹英之上,若他露了医术,同为医者的师叔定然会有所关注。
苏鹊忙道,“那爹你快给师叔祖写信,请她帮忙。”
老爷子和苏鹤霆也起身感谢。
能游走皇族和贵族之间,想来癞赤脚师叔地位不差,且她扎根乌丽多年,比他们寻人更容易些。
癞赤脚得了苏鹊这一声爹,连饭也不吃了,当即便写了信。
苏鹤霆收好信,打算等过了今夜除夕,让大家吃好喝好休息好,明日城门开,便派几个疆北王带着癞赤脚的信前往乌丽。
“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
苏鹊忍不住道,“我们再饮一杯。”
这边正吃着,梁时进来,低声道,“主子,小五子来了。”
苏鹤霆放下酒杯,同乔惜道,“你们先吃着,我去见他。”
到了隔壁房间,苏鹤霆推开房门,便见一戴着兜帽,背门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转过身,见是苏鹤霆,迟疑道,“殿下?”
苏鹤霆颔首,“好久不见,占大人。”
“您真的还活着……”
来人闻言,心生欢喜掀了兜帽,赫然是慎刑司占大人。
他凝望着苏鹤霆的脸,“殿下,当年您是如何活下来,眼下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苏鹤霆坐下,又抬了抬手,示意占大人也坐。
方道,“前些日梁时找上你,只告知你,本宫还活着,你便敢配合他行事,就不怕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据他所知,从小五子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成为慎刑司的占大人,这期间路程并不容易。
他却敢为了不曾得到证实的话,冒险背叛皇帝,先是将曹英送出宫,昨日又带着擅长口技的疆北军入宫。
配合疆北军提前切断凤仪宫的房梁,将磷骨拼成冤字,扮鬼闹了那一场。
又趁着救火的时机,将疆北军安全带出,并将其顺利送出皇宫。
这里头只要有一丝差池,被皇帝查出端倪,他的人头就得落地。
占大人没坐,而是跪在苏鹤霆面前,“您还活着这样大的事,您让暗一告诉奴才,不也是信任奴才吗?
奴才五岁入宫,若非主子暗中看顾,奴才根本没有长大的机会。
您还心善,让人葬了奴才的娘,让她入土为安,不至于被野狗撕食。
报答您的恩情是奴才该做的,哪怕暗一的话有一分是真的,奴才也愿搏一搏。”
苏鹤霆将人扶起来,“这次多亏你相助,不过,皇帝已经起了疑,他定然会查与东宫有旧之人,你万事小心。”
占大人笑,“殿下做好事向来低调,从前旧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没人知道奴才曾得您所救,皇帝也不会疑心奴才的。”
为了出头,他曾为皇帝挡过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好在命大活了下来,之后便事事以皇帝为重,也不曾做过背叛皇帝之事,皇帝疑不到他头上。
“就算被他发现,奴才多活的这些年也是赚的。”
苏鹤霆见他眼中闪着泪花,略去借尸还魂,将暗一从火中将他带了出来,又送了两具尸体进去蒙蔽皇帝的事,同他说了说。
占大人想到暗一被烧毁的脸,自觉脑补太子应该也是被烧毁了脸,才寻得神医换了如今这张脸。
毕竟连后面赶去行宫的暗一都烧成了那样,被关在行宫的太子,定然伤的更重。
想到这是太子的痛苦事,他便没再继续追问,只要太子还活着就好。
他不追问,苏鹤霆也松了口气,“你就不怀疑本宫不是太子,而是别人假扮?”
占大人摇头,“暗一承诺奴才,只要奴才配合他行事,他便会带奴才见殿下。
他带奴才走进乔家时,奴才心里便已有了猜测,暗一只忠于殿下,绝不会让其他人扮作您。”
殿下惊才绝艳之人,便是换了身份也不会平庸,这天下间,也就只有殿下才能凭义军就将蛮族驱退。
那时间刚好对得上。
何况,还有个朝阳郡主。
殿下深爱朝阳郡主,才会掳她为妻,加之苏鹤霆回京后的种种表现,都足以证明,他就是太子殿下。
这边两人又聊了一会,占大人便要告辞。
他今晚是借查案之名出宫,逗留太久容易叫人起疑。
苏鹤霆道,“吃些东西再走。”
今晚宫宴还没开始就出了事,只怕占大人后面根本没时间用饭。
说罢,他便去隔壁拿了不少吃食过来,“今夜除夕,别饿着肚子。”
“谢殿下。”
占大人端起碗,似想到多年前,亦是除夕宫宴,他被人夺了饭事,饿得只能去泔水桶里找吃的。
被太子殿下发现,命暗一从御膳房拿了饭菜给他,并让暗一暗中教他拳脚功夫,不至于再被其他太监欺负。
之后他极少再挨饿,得皇帝重用后,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可再无一顿饭有那晚的好味道。
占大人扒拉一大口进嘴里,含糊道,“好吃。”
和那年的除夕饭一样好吃。
吃完放下碗,又见一个红封递到面前。
“辛苦了,大家都有。”
这是东宫曾经的习惯,一到除夕,每个人都有红封拿,他不在东宫伺候,但殿下怜他可怜,总会借除夕红包让暗一给他送些钱。
占大人双手接过,“谢殿下。”
苏鹤霆笑,“你是否要去林家。”
“是。”
他想见主子,今晚林家发生了和皇宫一样的事,他借口去林家找线索才得以出宫。
“林元柏的尸骨是疆北军挖的。”
他带来的疆北军,只有三百人随他进了城,其余疆北军则驻扎城外。
这些日子正闲的长毛,听闻他要挖林元柏的坟,大家便争着抢着去,还给凹了个面对皇宫忏悔的造型。
眼下占大人要查,若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必定会被皇帝责罚。
苏鹤霆提点道,“林元柏有个相好的女子,那人曾是宫里的绣娘,也是缝制巫咒案木偶的人。”
占大人眼眸微亮,“主子的意思是,将线索指向那绣娘,设法引她出来?”
苏鹤霆颔首,将知道的关于绣娘的情况同他说了说。
“宫里还有曹英同党,那人曾在皇帝面前挑拨本宫身世,本宫今晚让你们闹这一出,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让皇帝自查到那人身上,只要皇帝疑心到那人,你暂时就是安全的。”
他看向占大人,“你在慎刑司多年,想来对一些事也有了解,依你看,这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