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黑夜·2010年3月】

    “（温和地）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米兰达，我不会学习你的技艺，魔法，神力....我已经过了期待上帝和超人的年龄，我的理想必须以人的方式来完成才有意义——”

    “（激动地）但是——”

    “不，听我说，米兰达，我已经为这件事投入了我的家庭，我的欲望，我的前半生，对于像我这样的凡人来说，这就是我的一切，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时至今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沿着我的道路继续前进，你能明白吗？”

    “（激动地）我——（悲哀地）我明白....”

    “那就好，我很抱——”

    “但——今天是我的生日，保尔....我....我想再看一眼家乡的花，只要一朵就好。”

    “....”

    “这只是个简单的小魔法，只能用来勾勒出魔力花朵，不会妨碍你，也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求你了，保尔。”

    “（怀疑地）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做呢？另外请允许我确认，在你的家乡，送花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我们只是朋友，而你也该意识到，米兰达，我的生命对你来说只是短短一瞬。”

    “（诚恳地）我只是想要再看到家乡的景物而已，而它正好是一朵花，如果只是一朵花，那我随时可以做，但我想收到一份和家乡有关的礼物，求你了，保尔....”

    “....好吧，但我完全感应不到你说的魔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兴奋地）这个世界已经几乎没有魔力了，有人将它和魔海切开，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倒影，但你可以握住我的手，然后....我先闭上眼睛，等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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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兰王子带着他的文件匆匆离开，艾伦目送着他的马车驶出花园，十分钟后，他接待了下一位告解者。

    由于和王子的对话占用了大量时间，早上原定接待的教友减少了两位，艾伦也总是心不在焉，但好在没有引起不快，可到了下午，黄金港内开始传出谣言，客人们也开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有人隐晦地对他发起浪荡的邀请。

    到黄昏时，嬷嬷把一位穿着丝绸短衫的男人领到露台，刚一见面，他就急切地对艾伦行礼：

    “尊敬的主教，我的主人正忙于奔走，来不及亲自拜访，请允许我替他致歉，我的主人向您保证，这些恶毒的流言与我们无关，我们会尽快找到流言的源头并严惩，但在此之前，请您保持冷静。”

    这男人的衣领上绣着荆棘权杖的徽记，已经足以揭示他的身份，艾伦还不知道那所谓的流言是什么，可对他来说，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请转告罗兰王子，我会等待他的回复。”

    那紧张的男人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我这就回复我的主人，愿太阳照亮你的前路，主教。”

    等那男人又急匆匆地离开以后，艾伦才把目光转向嬷嬷，但老人只是慢悠悠地摇头，同时担忧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不会有事吧，主教？”

    “不会的。”

    他很快把那尚不清楚的流言抛诸脑后，按照惯例，他会在晚饭前检验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也了解他们的生活和烦恼，伊凡也在这里，和莎拉不同，这家伙一有机会就想要溜出教堂，或许他会知道那个流言到底是什么。

    可他刚看见伊凡，就被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拦住，正是瑟拉娜的女儿薇尔尼雅，她手足无措，难以适应身上的粗布长裙和周围略显喧闹的环境，还对眼前的男人充满畏惧，即便如此，她还是鼓足勇气发出提问：

    “你....请问，您就是黄金港主教，艾伦大人吗？”

    她凑得有些太近，于是艾伦后退一步，郑重地向她低头行礼：“没错，我是。”

    “我——我....”

    她又开始支支吾吾，表情越发急切，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最后，她的同伴忍不住戳了戳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推到一边，朝着艾伦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总得来说，她想问问有关她父亲的事，她的父亲会受到重罚吗，主教？例如死刑？”

    这女孩身上有极其显眼的特征，她的后背和右手残留着被火焰灼烧后的焦黑痕迹，那是她受洗后失败的证明，艾伦曾想过为她治疗，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她不仅不在意这些丑陋狰狞的伤疤，还用它们为自己取了新的名字。

    薇尔尼雅躲在她的同伴身后，灰烬每说一句，她就迫不及待地点一次头，眼神里写满了期待，她看起来和莎拉差不多大，但很可惜，艾伦没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我不是审判者，只是执行者，但帕贝尔是公正的审判者，这意味着他会谨慎地根据罪行来衡量刑罚，所以....如果仅从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我想应该埃尔斯先生不至于会死。”

    薇尔尼雅的神色逐渐暗淡，而灰烬依旧爽朗地笑着，然后将她的同伴拖到旁边，让开道路，于是艾伦终于能从伊凡口中得知那个流言的真相——

    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主教和埃尔斯夫人的“恋情”在黄金港已经人尽皆知，人们对此津津乐道，甚至没有对此提出任何质疑，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当人们意识到高贵严肃的主教身上竟然也可能存在这样....普遍的污点时，事实真相就已经不再重要。

    艾伦的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薇尔尼雅，但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了花园，他的牙关紧咬，最终还是没在弟弟面前流露出愤怒的表情，只是按着伊凡的肩膀，语气沉重地问：

    “妈妈还在家里吗？”

    “当然了，她还能去哪呢？有了你的收入，她连帮工也——”

    “伊凡，认真听我说，”

    艾伦松开手，把伊凡推到自己面前，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要你现在立刻乘车回家，把妈妈带来教堂，立刻，知道吗？带上这个护符，不要和任何其他人说话，也不要浪费任何时间，不论如何都不要松开护符，直到你们安全抵达教堂为止。”

    伊凡被吓了一跳，他很少见到艾伦这样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话，他下意识握住艾伦塞进他手里的项链，琥珀中的黄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这是教堂里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年轻人担忧地问：“妈妈有危险？”

    “是啊，”艾伦推开了他：“快去吧，现在就去。”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黄金港的主教，见证金鸦神誓言的二十人之一，即使贵族们反对他的做法，或许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但是....夜长梦多。

    他没有和孩子们一起用晚餐，而是在花园里等候，直到教会的马车再次完好地出现在教堂门口，艾伦才松了口气，他花了不少时间来安慰担忧的母亲，又给她安排了职务和住所，亲眼看着教会里的最后一支蜡烛熄灭，艾伦才回到了教堂。

    他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金鸦像前盘腿坐下，这座展翅金鸦的雕像因视角的改变而显得更加宏伟，盯着金鸦石质的，无神的双眼，艾伦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干脆躺在了地上。

    他锁上了教堂大门，所以不会有人看到他此刻的形象，乌云遮蔽了黄金港的天空，透过天窗，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对的....”

    也许是他已经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空气已经变得冰凉，一缕寒风挤过大门的缝隙，让艾伦打了个颤，他狼狈地撑着地面，却突然听到远方的呼啸声吹散了云层，皎洁明亮的月光洒下，其中一束正好落在他的面前，为灰暗的金鸦神蒙上一层圣洁朦胧的轻纱。

    空气中似乎已经结成了细小的冰块，艾伦忍不住打了个颤，但正因如此才让他从眼前的壮丽景象中抽回神智，他恢复了坐姿，随后站起来，最终恭敬地朝金鸦像低下了头：

    “人们把我视作你的使者，将我的举动解释为你的意志，但只有我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你的音讯，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的地位和权力都来源于你，人们听我说话的唯一原因，就是这身沉重的衣服，但....帕贝尔，我不是你的傀儡，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冰冷，艾伦不得不伸出手来擦掉鼻涕，眼前的月光越发刺眼，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幻觉，还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当你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我会有自己的想法？我有我的喜恶，我的家庭，我的责任，总有一天，或许就是今天，我会挣脱你的提线，走上属于我自己的路，你看到过这一切吗，帕贝尔？你会祝福我吗，就像祝福你的学生一样？还是对我的选择不屑一顾？”

    “我已经替你做了这么多，早已偿清了我的债务，我从没有要求过什么....但今天，帕贝尔，与我分享你的启示吧，我不是你，我能看到一场战争即将爆发，但我却不知道怎么避免，许多人会受伤，甚至死去，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是你！我没有魔法，没有忠实的拥趸，也没有高贵的血统，只有穿上这身长袍的时候，我才能保护我的家人，而你却是那么冷酷无情，我知道你随时会剥夺我的权力，到那时，我该怎么从莎拉的丈夫手里保护她？我会有孙女，甚至曾孙女，但我只是凡人，等我死去以后，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会对她们伸出援手，哪怕只是看她们一眼？你的火焰连那个可怜的女孩都不救！”

    在空无一人的教堂中，艾伦涕泗横流，表情狰狞地朝着银白的雕像怒吼：“我必须做成这件事！如果你能听见，那就审判我吧！如果你认为我有罪，那就降下你的火焰，将我烧成灰烬！来啊——帕贝尔！”

    艾伦急促地喘息着，毫不畏惧地与金鸦的瞳孔对视，但他的疯狂好像没有得到回应，只是乌云重新遮蔽了天空，他看着那束月光逐渐缩窄，暗淡，最终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座漆黑空洞的教堂，以及一声声狼狈的沉重呼吸。

    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他竟然又感到了热，一滴热汗从额头滑落，艾伦嘲讽地笑了笑，但那讥笑的对象不是帕贝尔，而是教堂里那个不自量力的凡人，就在他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地重新坐下时，石像的眼里突然点亮了金色的火焰。

    他听到石头摩擦的声音，骄傲的金鸦像低下头，平静地和他对视，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那对石质的尖喙即将张开，帕贝尔会对他说些什么，可是没有，在长达数秒的沉默后，那朵金焰最终熄灭，从石像的眼中脱落，一枚不起眼的火星点燃了长毯，艾伦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本精致的典籍正从火中浮现。

    那是金鸦神最为着名的金焰，艾伦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圣人受洗的场景，但他自己却没有经历过，看着眼前这欢腾又矜持的火焰，他咬着牙伸出了手。

    当指尖触碰到火焰时，他竟然没有任何灼烧或炽热的感觉，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他恍惚了两秒，随后，他稳稳地抓住了那本典籍，将它抽离火焰，没有了核心，教堂内部也重新被黑暗吞噬，而地上的长毯丝毫无损。

    这是金鸦神的律法，但并不完全，许多地方都留下了空白，艾伦不知道这是让他补充，还是单纯因为帕贝尔来不及写完，下一刻，在他正打算仔细阅读的时候，一块金色的面版挡住了他的视线——

    【艾伦·人类·男】

    【道途：传奇·II·1\/2】

    【传奇点数：战争与战斗—0\/8，知识—0\/8，壮举0\/6，个人品德0\/4，善行—0\/2，身份与职务—2\/2】

    【传奇点数明细：金鸦教会主教（职务—1），神话见证者（身份——1）】

    【传奇能力：0\/1】

    在这些内容的最下方，还有一串灵活的金色丝线，正在飞快地编织成字——

    【请为子网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