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起身来到监考老师身边轻声禀告道：“教授，请允许学生先行退场吧。”

    那位平日里冷峻无情如今却难得露出温和笑容的女人答话了: “叶博士，请叫我伍德就好；虽然没亲自听闻您最近在医学会议上提出的创新见解，但从同事那里得知了一些皮毛内容之后颇感兴趣。关于如何修复人体器官功能而不单单依靠更换替代疗法这一观点非常新颖独特，希望能找机会深入探讨交流一下想法。”

    整个房间瞬间静谧无声甚至连铅笔摩擦白纸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踪影。

    “当然乐意之至。等您这边事情处理完毕我们便出发如何? 拜访完温特再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听起来不错呢。顺便邀请波恩还有亨利他们加入怎样？”

    “荣幸之至，万分期待那天到来。”

    一柏将考卷交给伍德老师后便往外走，伍德老师特意送他到门口。看着一柏的背影渐渐远去，伍德老师脸上的严肃又添了几分威严，教室里笔尖在纸面上摩擦的声音重新响起。

    前排的小同学握着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都是二十来岁的人，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感觉自己受了不小的打击……

    一柏从教室出来，直奔外国语系的方向走去。对于温特老师，一柏满心感激。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支持自己决定的人。没有温特老师的帮助，不管是转专业还是进入济合实习，都不可能这般顺利。

    “看，是一柏！”

    “真是他，他在外语系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想到到了医科系还能在国外发表文章！”

    在这个年代，学生是最热血最激进的一群人，对国家有着无比纯粹的热爱。看到为国争光的人，便视之如英雄般崇敬。

    “学长，你好厉害啊！”

    一个圣约翰的学生迎面走来，对着一柏比了个大拇指。

    “一柏学长，你是咱们的骄傲！”周围有人附和。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见到一柏路过时皆流露出无以复加的热情。很快，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掌声先是一阵稀疏，随后变得越来越响亮。一柏脚步微微一顿，望向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心底不禁泛起阵阵感动。

    这种情感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尽管年纪尚轻，却心怀振兴祖国的宏愿。

    “谢谢。”面对这一张张纯真质朴的笑容，一柏只说出简单的两个字。

    不远处的外语楼里，郭文珏与许昌正并肩而出。看到此景，郭文珏面色复杂，而许昌的脸色则是忽红忽白，“文珏，那个一柏他……”

    “人家确实了不起，至少咱俩比不了。” 郭文珏打断了许昌的话语。

    闻言，许昌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郭文珏。只见郭文珏主动走向一柏，双方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轮到许昌自我介绍时，他也赶紧站定行礼，“一……一柏医生，你好。”

    一柏微笑回应：“我去找温特老师，回头见。”

    本以为会有冲突发生，没想到三人竟就这样和谐地错身而过。

    许昌目送一柏离开，疑惑不解地转向郭文珏：“这……这就完事啦？难道我们不该跟他势不两立吗？”

    郭文珏叹了口气道：“高飞的老鹰会在乎地上乱跑的小鸡么？别傻想了，走了吧。”

    许昌挠挠头，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你说我是小鸡？！”

    此时此刻，郭文珏突然意识到过去那些想依靠许昌去对付一柏的想法简直太幼稚可笑了。

    一柏上了外语楼二楼，敲了敲虚掩着门框后面的那间办公室。“请进。”屋里传来温特温和亲切的声音。

    推门而入，看见进来者乃是一柏，温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过来坐。”

    说着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叶，你真的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啊，起初听到伯恩的消息还以为他在逗我呢，直到亲眼目睹那份杂志…… 你的确很出色！”

    抿了一口茶，一柏淡淡地回应：“教授您过奖了，其实我已经被夸了好几次了。”

    温特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欢喜之情，“当然，《周六邮报》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复印件呢，如今每当我出门，都会有好奇的学生围上来询问你的近况。”

    “这样会不会给您日常生活带来麻烦？”

    “叶啊，这对我而言何尝不是件好事呢？就像你们当大夫的心愿是让病患恢复健康；作为老师，则渴望弟子们能够成长成材。如此这般影响越多反而越让我欣慰。” 温特挥挥手道。

    说罢，他从抽屉中取出盖有圣约翰大学红色印章的英文证明书递给对方，“其实四年制所有课程你都已经完成，即便是最后申请转去了别的院系也没关系。因此这份文凭理应属于你。”

    一柏吃惊地看着手中的证书。

    “怎么，现在连外语学位也瞧不上眼了吗？” 温特半开玩笑地说。

    接过薄薄一页纸的一瞬间，无数往昔记忆仿佛幻灯片一般在脑海里快速回放起来……

    “多谢温特先生和波恩先生了，真心感激。”有了这证书，总算对得起那四年的苦读。叶一柏站起身来，向着温特老先生深鞠了一躬。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尽的职责，咱们别那么生分。”温特老爷子笑道，“记得下个月十号的毕业典礼，可千万别缺席。”

    “好的，我一定到。”

    “聊着聊着都这个时辰了，不如我们一块儿去吃饭？顺便叫上波恩老师。”

    “行啊，我正巧也约了伍德大夫。”

    “伍德？呵，她见到你这样的后起之秀，或许不会像平常那样不苟言笑了。”

    二人边说边往伙房走去。

    圣约翰医馆并没有把教师与学生的伙食分开。饭桌上，几位老先生热烈地谈论前日论坛上叶一柏提出的外科新法，谈得兴起处时争执不断，不时发出开怀大笑，引来学生们频频投来的目光。

    许昌、郭文珏还有原先的同学聚在另一张桌子上，看着叶一柏从容自若地坐在先生们中间，平等参与讨论，心里百感交集。